云中郡的春日,本該是冰雪消融、萬物復蘇的時節,但冠軍侯行轅內外,卻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寒意,比漠北的嚴冬更刺入骨髓。
關于霍昭“勾結匈奴、圖謀不軌”的流,如同跗骨之蛆,不僅在市井間傳播,甚至開始在一些中下層軍官和士兵中引發竊竊私語。
盡管趙破奴等核心將領厲聲彈壓,但那種彌漫在空氣中的猜疑與不安,卻難以驅散。
霍昭站在書房窗前,望著庭院中剛剛抽出新芽的柳樹,神色平靜,但緊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內心的凝重。
阿月安靜地坐在一旁,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霍昭贈她的那柄短刃,雪魄伏在她腳邊,耳朵卻警惕地豎著,不時發出低低的嗚咽,似乎也感應到了山雨欲來的壓抑。
“昭哥哥,”阿月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些話……皇帝會相信嗎?”
霍昭沒有回頭,聲音沉穩:“清者自清。陛下……自有圣斷。”
但他心中清楚,在帝王心術面前,“清白”二字,往往是最無力的辯解。
暗衛傳來的消息表明,長安的風向對他極為不利。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密集的鼓點,敲碎了行轅外的寧靜。
緊接著,便是守門衛士略帶驚慌的高聲通報和呵斥聲。
“圣旨到——!北軍使者,持節至——!”聲音未落,沉重的中門已被強行推開!
只見一隊盔明甲亮、神情冷峻的禁軍精銳,如狼似虎地涌入庭院,迅速控制了所有通道和要害位置,將整個行轅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者,正是曾與霍昭有過一面之緣的北軍使者,他身邊還跟著一名面白無須、眼神陰鷙的宦官。
那使者手持一枚在春日陽光下閃耀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虎符,以及代表皇帝權威的節杖,昂然而入,目光掃過聞訊趕來的趙破奴等將領,最后定格在聞聲走出書房的霍昭身上。
“冠軍侯霍昭接旨!”使者聲音洪亮,卻不帶絲毫溫度。霍昭整理了一下衣袍,面色沉靜,撩衣便欲跪下。
他身后的趙破奴等人卻是怒目圓睜,手按劍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趙破奴!”霍昭低喝一聲,制止了部下的沖動。
使者對這一切恍若未睹,展開手中明黃的絹帛,朗聲宣讀:“制曰:北疆大定,功勛已著。然,邊關流洶洶,關乎國本,朕心難安。為昭公允,以正視聽,特遣使持節,暫代北地軍事,徹查流本源。冠軍侯霍昭,功在社稷,然避嫌之際,宜當暫交兵符印信,于行轅靜候審查,不得干預軍務,不得與外界私通。欽此——”
圣旨的內容看似冠冕堂皇,給予了霍昭表面上的尊重(“功在社稷”、“靜候審查”),但實質卻無比冷酷——直接剝奪兵權,軟禁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