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來到阿月居住的小院時，已是深夜。

院中只有風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雪魄安靜地趴在廊下，見到霍昭，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嗚咽，似乎察覺到了他氣息中的不同尋常。

阿月并未入睡，正坐在窗邊，就著燈光，笨拙而認真地縫補著一件霍昭平日練功穿的舊袍子——這是張氏生前教她的，她說漢家的女子，有時會為親近的人縫補衣物。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見到霍昭，眼中立刻漾起毫不掩飾的欣喜，放下手中的針線就要起身：“昭哥哥！”

然而，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霍昭臉上那不同往日的凝重，以及他眼神中那一絲刻意維持的疏離。

她的動作頓住了，笑容凝固在臉上，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霍昭走到她面前，沒有像往常那樣靠近，而是在幾步遠外停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辭，這短暫的沉默更讓阿月的心提了起來。

“阿月，”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也少了幾分溫度，“有件事，需要你知曉，并……配合我。”

阿月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霍昭簡練地將單于的離間計、暗衛的反擊以及他自己的將計就計之策，清晰地告知了她。

他沒有隱瞞，包括他需要故意疏遠她、冷落她，以迷惑敵人的部分。

“……所以，從明日起，我待你可能會與往日不同。”

霍昭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沉重，“或許會拒絕你的靠近，或許會在人前對你冷淡，或許會限制你的出入……阿月，這一切都是做給暗處的敵人看的，并非我的本意。你……可能明白？可能愿意幫我演好這場戲？”他說完，心中竟有些罕見的緊張。

他怕她不懂，怕她傷心，怕她拒絕。

阿月聽完，先是愣了片刻，消化著這其中的曲折與險惡。

她看著霍昭眼中那無法完全掩飾的關切與歉疚，看著他因緊抿而顯得有些冷硬的嘴角，忽然間，明白了。

她想起了那晚在書房外聽到的、他力排眾議的維護；想起了他贈予的短刃，她回贈的狼牙；想起了他們之間那份超越語的信任與默契。

她沒有哭鬧，沒有質問，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那雙清澈的狼眸中，最初的不安和困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一種仿佛終于能與他并肩作戰、分擔壓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