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消息發送之后,江勝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靈魂漂浮在半空,只留下一具沉重的軀殼。
他渾渾噩噩的走著,腳下的路仿佛沒有盡頭,城市的燈光在淚眼朦朧中暈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周圍行人的談笑、車輛的喧囂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遙遠而不真切。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過校門,如何走過宿舍樓下的林蔭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寢室。
推開門,室友的喧鬧聲迎面撲來,他卻感覺像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手機屏幕固執地亮著,不斷彈出消息提示。
他麻木地瞥了一眼,是那個游戲里面認識的“不想睡覺”。
他掃了一眼消息,跳躍的字符映入眼簾:“打?”“人呢?”“不是說好今晚雙排?”“怎么不回消息?”。
無非是打游戲,怎么不回她,不是說了今天打游戲?這些催促此刻像蚊蠅的嗡鳴,讓他心煩意亂。
他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劃過,回了一句:我在外面喝酒。簡短,冰冷,帶著拒人千里的敷衍。
他沒有停留,轉身又出了門。他路過超市,明亮的燈光和琳瑯滿目的貨架顯得有些刺眼。
他徑直走向酒水區,隨手抓了幾罐啤酒,又拎了一瓶烈酒,結賬時動作機械。
回到寢室,帶回去和室友痛飲了起來。他拉開拉環,泡沫涌出也毫不在意,仰頭猛灌。苦澀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澆不熄心頭的火焰。
酒精涌入血液,試圖麻痹神經,但他忘不了她。洛笙含淚離開的背影,在眼前反復閃現,比酒精更猛烈地沖擊著他的大腦。
明明喝了酒,臉頰發燙,視線也有些搖晃,可江勝腦子卻清醒得可怕。
每一個細節,每一句對話,都在腦海里無比清晰地回放,像一部反復播放的默片,無聲卻震耳欲聾。
告別時她眼角的淚光,自己那句愚蠢的“新歡很像你”,她推開他時決絕的眼神……酒精沒能帶來昏沉,反而像催化劑,讓痛苦和悔恨加倍發酵,尖銳地刺穿著每一根神經。
洗完澡后,江勝躺在床上,身體疲憊不堪,意識卻異常亢奮。
黑暗籠罩著寢室,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燈光透進來。
他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輪廓,思緒翻騰如沸水。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室友早已發出均勻的鼾聲,而他一直睡不著,輾轉反側,心口像壓著一塊巨石。
窗外的天色由濃黑漸漸褪成深藍,繼而泛起魚肚白,直到天都亮了。
晨曦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宣告著新一天的開始,卻只映照出他眼底的血絲和徹夜未眠的憔悴。
江勝自暴自棄,猛地從床上坐起。既然無法入睡,也無法思考,那就用另一種方式填滿這空洞的痛苦。
他坐起來打游戲,動作帶著一股狠勁,用力按下了開機鍵。
屏幕亮起,熟悉的登錄界面出現。他登錄了自己的小號,或許在游戲里面瘋狂sharen能夠讓他心中的悲傷被緩解。
他把自己徹底投入到虛擬的戰場,操作著角色在峽谷里橫沖直撞。
每一次精準的擊殺,每一次極限的操作,都帶著一種發泄般的戾氣。
他把所有的茫然、痛苦、無處安放的精力,都傾瀉在指尖的按鍵和鼠標的點擊上,試圖用屏幕上的超神提示和敵人倒下的身影,短暫地覆蓋掉心底那個哭泣的輪廓。
他打了很久,手指因為持續的激烈操作而有些發酸,眼睛也干澀刺痛。
窗外陽光從清晨的柔和變得刺眼,又漸漸西斜。
直到中午,他仍沒有睡覺,沉浸在殺戮的快感中,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并非“一無是處”。
他看著剛剛打完的一局,結算界面彈出醒目的28-1的華麗戰績。
一股扭曲的沖動涌上心頭,他嘲諷了對面一句:教學局。
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執著,他看著他28-1的戰績點開回放。
他拖動進度條,找到那些極限反殺、絲血逃生、完美切入的片段,錄起來屏。
他打開剪輯軟件,開始剪起來視頻。
他把一段又一段sharen細節以及意識都點出來,用慢放、放大、箭頭標記,配上冷靜(實則空洞)的解說文字:“看這里預判閃現”、“注意小地圖敵方消失”、“經濟領先時如何壓制”。
每一個細節的標注,都像是對自己能力的無聲吶喊。
視頻剪輯完成,他登錄了那個許久不用的社交平臺賬號,把視頻放在了動態,在權限設置里,設置了只允許洛笙查看。
仿佛完成了一個重大的儀式,江勝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無盡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脫的釋然。
身體和精神都已透支到極限,終于能睡著了。他甚至來不及爬上床,就趴在電腦桌前,陷入了深沉的、無夢的昏睡。
他沒去上課,錯過了整個下午的課程。睡了一下午,醒來時已是傍晚,寢室內光線昏暗。頭痛欲裂,身體像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