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混著血腥味凝在空氣里,推土機堵死的南門下,只有推土機引擎低沉的余喘。
楚和夏梔語背靠皮卡車喘息,眼前是滿地狼藉:斷裂的鋼筋、扭曲的拒馬、凝固發黑的血泊,還有那些姿態扭曲的殘骸。
活著的,只剩眼前這幾個。
吳離蹲在地上,沾滿油污的手指正摳著那把他私造的液壓弩側面接口。那里滲出幾滴粘稠的黑色膠泥,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
他眉頭擰成疙瘩,嘴里念念叨叨:“十、十箭左右……丁腈橡膠圈就、就碳化……油缸壓、壓力過載……得換金屬密封環……還、還得加個泄壓閥……”
他心疼地拍了拍弩身,仿佛那是個活物。
張琦靠在推土機履帶上喘粗氣,臉上汗水和油灰混成一片。
阿建提著半截磨尖的鋼管,從主車間方向走出來,腳步沉重。他臉上還帶著激戰后的戾氣和一絲茫然,看見劉洪的尸體時,眼圈通紅。
“老劉他……”阿建的聲音有點干澀,后半句卡在喉嚨里。
楚沒接話,視線轉向緊閉的主車間大門。
溫若棠把自己鎖在里面,低抑的嗚咽聲斷斷續續飄出來,掩飾不住悲痛。
或許,還有某種難的尷尬吧,她選擇了躲藏。
“廠區就剩我們四個了。”張琦的聲音打破沉默,含著哽咽。
楚卻是心頭一顫,前世這里熬到最后的是兩個,現在多活了兩人。
他這只重生的蝴蝶扇了扇翅膀,提前引爆了幾方積蓄的矛盾,結局的血腥程度翻倍,但堡壘傾覆的結果,并未改變。
吳離還在搗鼓他的弩,仿佛周圍一切都與他無關。
楚走過去,踢了踢他腳邊的空油桶,金屬的脆響驚得吳離一哆嗦抬起頭。
楚開口,帶著一種熟稔的隨意“結巴李,別鼓搗你那爆缸玩意兒了。”
吳離像被電了一下,猛地彈起身,沾著黑紅污漬的臉瞬間漲紅,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你、你叫誰結巴李!”
他揮舞著手里的內六角扳手,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楚臉上“我、我叫吳離!離工!聽、聽清楚沒!”
楚咧開嘴,露出白牙。這炸毛的樣子,跟前世一模一樣。
他不但沒退,反而又湊近半步,幾乎能聞到對方身上濃重的機油味和淡淡的汗酸味。
楚語氣帶著調侃:“行行行,離工,我回老家,要跟我走嗎?那邊山多林子密,比這鐵殼子籠子強。”
吳離喘著粗氣,瞪著眼,胸口起伏。
奇怪的是,對著這個自來熟又口無遮攔的陌生人,一種莫名的松弛感從骨頭縫里鉆出來,讓他緊繃的肩膀垮了下去。
更奇怪的是,對這個陌生的外來客,他竟然從心底有種莫名的信任和依賴,仿佛……仿佛上輩子就相識。
一個“好”字就要脫口而出,但他突然想到什么,聲音低了些,結巴似乎也緩了點:
“等、等我,這把弩,還沒弄好……十次就廢。只有這兒……有、有車床,有、有材料。”
他指了指遠處沉寂的液壓件主車間,眼神里燃著光:
“這、這里……能造東西。外面……行嗎?”
楚沒再叫“結巴李”刺激他:
“行,離工。清點家底,想法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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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車間成了臨時會場。楚是外來人,但眾人覺得他在這里沒有任何不妥,甚至隱隱以他為主事人。
張琦和阿建已經將倉庫和食堂清點完畢,清點結果喜憂參半。
“米面糧油,省著點,夠咱們幾個吃一個半月。”張琦翻著倉庫記錄本,稍微松了口氣。
阿建接口道:“肉蛋也有,凍豬肉、整雞,還有幾筐雞蛋。工業干冰還夠撐幾天。”
壞消息來自水。韓總臨死前喊出的那句“試出了四個干凈池子”成了永遠的秘密。
現在他人死了,大山也死了,十一個串聯的工業蓄水池,干凈的和被污染的根本無從分辨。
1號池的存量干凈水,最多支撐十天。
楚揮揮手:“水能解決,等會從我車斗取十箱礦泉水,再取一個msrguardian凈水器。你們后面怎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