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猛地一顫,警惕地望過來,看清是沈青瀾后,眼中瞬間爆發出絕處逢生的光芒,她急促地低聲道:“姑娘……快,婉姐姐……她、她不行了……”
沈青瀾快步上前,只見吳嬤嬤背上,婉嬤嬤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氣息微弱,顯然傷勢沉重加上擔驚受怕,已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令牌……”吳嬤嬤喘息著,目光急切地看向沈青瀾。
沈青瀾立刻掏出那枚鐵制令牌遞過去。吳嬤嬤接過令牌,看也不看,直接塞進了婉嬤嬤緊握的手中,然后又看向沈青瀾:“蠟丸……給她服下……吊命……”
沈青瀾會意,立刻捏開蠟丸,里面是一顆龍眼大小、散發著奇異清香的褐色藥丸。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婉嬤嬤口中,又取了隨身帶的少許清水,助其咽下。
藥丸下肚不久,婉嬤嬤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穩了一些,但仍未清醒。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水面,傳來幾聲極有規律的、類似水鳥啼叫的聲音。吳嬤嬤眼睛一亮,低聲道:“來了!”
只見一艘看似尋常的、用于夜間清理湖面雜物的小舟,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近岸邊。舟上立著兩個穿著水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其中一人躍上岸,動作迅捷無聲,他先是對沈青瀾微微頷首,隨即看向吳嬤嬤和她背上的婉,目光落在婉手中緊握的令牌上,低聲道:“信物無誤。人交給我們。”
吳嬤嬤眼中含淚,重重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婉交付給那人。那人將婉背起,另一個舟上之人伸手接應,迅速將人安置在舟中隱蔽處。
“吳嬤嬤,您……”沈青瀾看向似乎不打算一同離開的吳嬤嬤。
吳嬤嬤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慘淡而決絕的笑:“老奴走了,目標太大,反而會連累姑娘和……和接應的人。老奴自有去處……姑娘大恩,來世再報!”說完,她深深看了沈青瀾一眼,轉身踉蹌著,迅速消失在另一側的蘆葦蕩中。
那接應之人也不多,對沈青瀾抱拳一禮,低聲道:“姑娘速回,今夜之事,爛于腹中。”說罷,敏捷地躍回舟上。小舟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滑入黑暗的水道,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從始至終,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太液池畔重歸寂靜,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
沈青瀾獨自站在枯柳下,夜風吹拂著她汗濕的鬢發,掌心因緊握銀簪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她看著空蕩蕩的岸邊和恢復平靜的湖面,心中百感交集。婉被救走了,由蕭景玄的人接應出了宮!這條線,終于被他們聯手,在這驚心動魄的夜晚,成功地“暗渡陳倉”!
她不敢久留,按原路小心翼翼地返回西苑佛堂。一路有驚無險,當她終于踏進自己那間簡陋的耳房,反手閂上門時,才發覺雙腿軟得幾乎站立不住,后背早已被冷汗徹底浸透。
她靠在門板上,大口喘息著,心臟仍在狂跳。
成功了……他們竟然真的在淑妃和王家的眼皮底下,將至關重要的人證轉移了出去!
她取出紙筆,手微微顫抖著,卻依舊堅定地落下,將“婉已由水路轉移,吳嬤嬤未同走”的消息,用密文寫下。她需要盡快讓蕭景玄知道,宮內的這一步,已經走通了。
窗外,隱約傳來一聲雞鳴。
天,快要亮了。
而這深宮之內的棋局,因著今夜這場無聲的冒險,已然發生了決定性的傾斜。沈青瀾知道,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但她與蕭景玄之間,經由這次生死相依的配合,那名為“盟友”的紐帶,已變得更加堅不可摧。凰鳥振翅,于這深宮燼余的暗夜中,劃出了逆襲之路上的第一道凜冽寒光。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