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今早剛采的七星草,但來不及煎煮。”
“那就制成丸劑。”沈清沅果斷道,“磨成粉混入米漿,搓成小丸。軍醫營有石臼和爐灶,我讓趙峰調十人給你。”
兩人分頭行動。沈清沅帶著二十余名婦人登上東城墻,血腥氣撲面而來。箭矢插在垛口上,地上散落著斷刃和破損的盾牌。一個年輕士兵靠在墻邊,腹部不斷滲血。
“按住他的肩膀。”沈清沅對身旁的綠衣婦人道。她利落地剪開士兵的衣襟,用燒酒沖洗傷口。士兵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箭頭卡在肋骨間,必須取出來。”她抬頭看向眾人,“誰手穩?”
一個瘦高婦人上前:“我常給家里宰羊。”
沈清沅遞過鑷子:“順著創口探入,碰到硬物就夾緊拔出。”她按住士兵雙腿,“別怕疼,活著比什么都強。”
婦人手指微顫卻準確,鑷子深入傷口片刻,帶出一枚染血的箭頭。沈清沅立即撒上金瘡藥,用布帶層層包扎。“抬下去喝些米湯。”她抹去額角汗水,轉向下一個傷員。
城樓另一側突然響起驚呼。幾個士兵渾身發紫地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正是七星草毒發的癥狀。人群出現騷動,有人喊著“瘟疫來了”。
此時陸衍帶人抬著藥筐登上城墻。“解藥在此!”他高聲喝道,軍醫營士兵迅速將褐色藥丸分發給眾人。中毒士兵服下后不過片刻,抽搐漸止,臉上青紫緩緩消退。
“是解藥!真的有用!”士兵們奔走相告,恐慌漸漸平息。陸衍走到沈清沅身旁,遞給她一丸:“加了甘草,能緩和你腿上的痛。”
沈清沅吞下藥丸,苦澀中帶著甘甜。“多少人了?”
“夠全軍三日用量。”陸衍望向城外北狄大營,“但他們不會給我們三天時間。”
仿佛回應他的話,北狄營中突然響起急促號角。黑壓壓的騎兵陣列從營中涌出,為首的正是烏先生的狼衛旗幟。
“他們要總攻了。”沈清沅握緊劍柄。
突然,北狄大營側翼升起滾滾濃煙。火光沖天而起,隱約傳來馬匹驚惶的嘶鳴。北狄騎兵陣列出現混亂,后軍紛紛調轉方向。
“是糧營!”t望塔上的士兵大喊,“有人燒了北狄糧草!”
沈清沅極目遠望,只見一隊輕騎從煙火中沖出,為首白袍將軍手執長槍,正是兄長沈驚寒。他率騎兵如利刃切入北狄后陣,所過之處火光四起。
“驚寒成功了。”沈清沅長舒一口氣。三日前他們定計時,沈驚寒主動請纓突襲糧營――他的哮喘最怕煙塵,卻偏選了最兇險的任務。
北狄軍心大亂。前軍仍在攻城,后軍卻急于回援。烏先生的中軍旗幟不斷變換指令,終究無法穩住陣型。
黃昏時分,北狄鳴金收兵。狼衛護著中軍緩緩后撤,城墻上爆發出疲憊的歡呼。
沈清沅正要下令救治傷員,卻見一騎突然脫離北狄大隊,直沖到城墻一箭之地。烏先生摘下面具,陰鷙的目光直射城頭。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還。”他的聲音穿透暮色,冰冷刺骨,“安西城不過是個開始。西域三十六部,早已備好厚禮。”
羽箭紛紛射向他,卻只釘在馬蹄后的塵土中。烏先生冷笑一聲,調轉馬頭離去。
沈清沅默立片刻,轉身投入救治。城墻上下躺滿傷員,軍醫營的人手遠遠不夠。她帶著女醫小隊逐個檢查,能走動的扶下城墻,重傷的就地處理。
陸衍在處理一個胸口中箭的校尉時,發現箭頭淬了新型毒藥。“不是七星草,毒性更烈。”他蹙眉,“北狄在用傷員消耗我們的藥材。”
深夜時分,傷亡清點終于完成。守軍折損三成,百姓死傷逾千,藥庫存量僅夠維持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