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沅在界碑前停下腳步。她取出懷中那半塊帶血的玉佩,指尖反復摩挲著上面的云紋刻痕。晨光將界碑的輪廓照得清晰,卻也照出她眼中的遲疑。
陸衍注意到她的停頓,壓低聲音道:“直接進城風險太大。蘇氏耳目眾多,我們帶著這樣的證據,恐怕還沒見到節度使就會被截下。”
沈清沅的左手攥緊玉佩,目光投向界碑后方那條通向安西城的官道。她知道陸衍說得對,此刻進城無異于自投羅網。蘇氏既然能在節度使府內對她下手,必然早已布好天羅地網。
她突然拔出匕首,蹲下身開始在界碑背面刻劃。刀刃與石碑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碎石屑簌簌落下。
“你在做什么?”陸衍警覺地環顧四周。
沈清沅沒有停下動作,直到刻完最后一個筆畫才起身。界碑背面赫然出現一個北狄文的“蘇”字,筆畫深刻而清晰。
陸衍立即明白她的意圖:“你要引他們出來?”
沈清沅點頭,左手快速打了個手勢――先除掉追兵,再潛入城中。
這個舉動大膽得近乎冒險。陸衍皺眉沉思片刻,最終點頭認可:“也好。與其被動躲避,不如主動設局。”他指向東南方向的密林,“那里地形復雜,適合伏擊。”
兩人迅速離開界碑,鉆入密林。沈清沅最后回望一眼那個刻字,眼神冷冽。她知道這個舉動可能會招來更多追兵,但這也是最快引出蘇氏黨羽的方法。
林間光線昏暗,腳下落葉厚重。陸衍檢查了隨身攜帶的武器,將短刀遞給沈清沅:“待會跟緊我,不要貿然行動。”
他們在林中找到一處天然形成的凹陷地勢,四周被茂密的灌木叢環繞,是個理想的伏擊點。陸衍布置好絆索和陷阱,沈清沅則仔細清除他們來時的痕跡。
一切準備就緒后,兩人隱蔽在灌木叢后。林間寂靜得只能聽見風聲和鳥鳴,時間似乎變得格外漫長。
沈清沅摩挲著懷中玉佩,忽然碰觸到內側那道王室私印的刻痕。她輕輕碰了碰陸衍,指向刻痕處。
陸衍仔細辨認后神色凝重:“北狄王室的印記…蘇氏恐怕不只是細作那么簡單。”他沉吟道,“難怪她能在安西來去自如,原來有這等身份傍身。”
沈清沅想起蘇氏平日那些不合常理的舉動――那些頻繁的“探親”,那些對北狄風俗的異常熟悉,還有那些總在深夜出現的神秘訪客。一切都有了解釋。
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陸衍立即示意噤聲,兩人壓低身形。
透過枝葉縫隙,他們看見一隊北狄騎兵停在界碑前。領頭的是個身著狼衛服飾的男子,他下馬仔細查看界碑背面的刻字,臉色陡然一變。
“是剛刻上去的!”他用北狄語厲聲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一名士兵指著地面:“腳印往東南方去了。”
狼衛首領冷笑一聲:“自作聰明。以為這樣就能誤導我們?”他揮手示意,“進林子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大約十名騎兵下馬進入樹林,其余人守在林外接應。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清沅能聽見他們撥開灌木的聲響。
陸衍屏住呼吸,手握緊了刀柄。沈清沅悄悄拔出匕首,刀刃在陰影中泛著冷光。
第一個北狄兵踩中了絆索,驚呼聲還未出口就被突然彈起的樹枝擊倒在地。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接連觸發陷阱,林間頓時亂作一團。
“有埋伏!”有人用北狄語大喊。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陸衍率先出手。他如獵豹般撲出,短刀精準地劃過最近那名士兵的咽喉。沈清沅緊隨其后,匕首刺向另一個正欲拔刀的士兵。
剩下的北狄兵迅速集結起來,形成防御陣型。狼衛首領撥開眾人走上前,目光銳利地掃視著他們。
“果然是你,沈清沅。”他竟用中原話說道,視線落在她殘損的右手上,“命真大,那樣都沒死成。”
沈清沅瞳孔微縮,左手握緊匕首。陸衍側身擋在她前面,冷聲道:“蘇氏派你來的?”
狼衛首領嗤笑:“蘇夫人很惦記你呢,沈小姐。特地囑咐我要帶你回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揮手示意手下圍攻,“別傷了她那張臉,蘇夫人還要親眼確認呢。”
士兵們一擁而上。陸衍格開最先劈來的刀鋒,反手刺中對方腋下。沈清沅矮身躲過橫掃的刀鋒,匕首劃破攻擊者的小腿。
戰斗激烈而短暫。陸衍雖然帶傷但招式狠戾,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沈清沅配合他的動作,專門攻擊敵人下盤和視線死角。不多時,地上已經倒了五六具尸體。
狼衛首領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突然吹響一聲尖銳的口哨,林外立刻傳來更多腳步聲。
“援兵到了。”陸衍壓低聲音,“必須盡快突圍。”
沈清沅點頭,左手打了個手勢――擒賊先擒王。
兩人同時撲向狼衛首領。陸衍正面強攻,沈清沅則繞到側翼。首領顯然沒料到他們的攻勢如此兇猛,倉促間舉刀格擋。
就在這個空隙,沈清沅的匕首已經抵上他的后心。陸衍的短刀也同時架在他頸前。
“讓外面的人退后。”陸衍冷聲道。
狼衛首領咬牙切齒,但還是揚聲用北狄語下達命令。剛剛趕到林邊的援兵們遲疑地停下腳步。
“現在,”陸衍刀刃微微用力,“說說蘇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