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接過東西,鄭重道:“張伯,謝了。這份情誼,陸衍銘記在心。”
“少來這些虛的。”張伯擺擺手,眼里卻有關切,“平安到了安西,想辦法捎個信回來,讓老子知道你們沒事就行。”
他將兩人送到門外,又仔細叮囑了一遍路徑的幾個關鍵標記和需要注意的危險地段。“記住了,遇到岔路口一定往南偏一點,那里看著難走,其實才是最安全的。”
陸衍將路線牢牢記在腦中。沈清沅也將關鍵的信息默默記在心里。
“快走吧,趁日頭正好。”張伯最后說道,目送著他們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
按照張伯指引的方向,兩人再次踏上路途。有了明確的目標和相對安全的路徑,他們的速度快了不少。陸衍忍著臂傷,始終保持警惕,觀察著四周。沈清沅跟在他身后,努力適應著崎嶇的地形。
途中經過一處溪流時,他們停下來稍作休整,掬水喝了幾口。陸衍檢查了一下傷口,換了一次藥。沈清沅將干糧拿出來分給他。
沉默地吃完東西,陸衍看著前方層巒疊嶂的山脈,忽然開口:“張伯是我父親舊識,為人最是可靠正直。他年輕時也曾在安西軍中待過,后來因傷才回到秦嶺采藥為生。”
沈清沅認真地聽著,這表明張伯對安西有著特殊的感情,他的幫助并非全然因為陸衍。
“有他這張圖和指引,我們成功的把握大了很多。”陸衍繼續道,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給彼此鼓勁,“只要順利走出秦嶺,到了安西地界,北狄的人就不敢再如此明目張膽了。”
沈清沅贊同地點頭。她站起身,指了指前方,示意該繼續趕路了。
越往里走,山路果然如張伯所,越發險峻難行。有些地段需要攀爬陡坡,有些則需要沿著峭壁邊緣小心挪步。陸衍一手有傷,行動不便,沈清沅便時常在先探路,或是在后托他一把。兩人互相扶持著,艱難卻穩步地向著安西的方向前進。
日落時分,他們在一處背風的山崖下找到了一個可以宿營的小洞穴。陸衍在周圍撒上張伯給的驅蟲藥粉。洞內還算干燥,能勉強抵御山間的寒夜。
燃起一小堆篝火,跳躍的火光驅散了黑暗,也帶來了一絲暖意。陸衍將地圖再次攤開,就著火光反復確認明天的路線。沈清沅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地圖上那條曲折的細線,眼神專注,仿佛要將它刻進腦海里。
“照這個速度,再有兩三天,我們應該就能走出最難的這段路。”陸衍收起地圖,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目標明確的堅定。
沈清沅轉過頭看他,火光在她眼中閃爍。她伸出手,輕輕指了一下他受傷的手臂,又指指自己,然后做出一個包扎的動作。
陸衍明白她的意思,是說他的傷需要換藥了。他點點頭,將手臂伸過來。沈清沅小心翼翼地解開被血浸透的舊布條,傷口有些紅腫,但好在沒有惡化跡象。她拿出張伯給的金瘡藥,仔細地重新為他上藥包扎。她的動作依舊因為右手的不便而顯得緩慢,卻異常輕柔專注。
陸衍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低聲問:“回到安西,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沈清沅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眼中瞬間翻涌起極其復雜的情緒,有刻骨的恨意,有深切的思念,有沉甸甸的責任,最終都化為一種不容動搖的決然。她抬起左手,緩慢而用力地做了一個“揭開”的動作,然后指向東北方――安西節度使府的方向。
她要回去,揭開一切真相,終結所有陰謀。
陸衍看懂了。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將地圖卷好,收進懷里。洞外,山風呼嘯而過,吹得火苗忽明忽暗。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