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手指先點了點自己的喉嚨――說不出話;又點了點腿,再落到那只裹著布條的右手。每一次指點,指尖都在發顫,藏不住的恨意從眼里溢出來。
陸衍沒再追問細節――那些傷口沒必要再扒開看。他等她情緒平復些,才低聲問:“這事,和北狄有關?”
沈清沅猛地抬頭,眼里亮了亮,趕緊在石面上抹開水痕,重新寫“北狄”兩個字。她寫得快,水痕都花了,又描了一遍。接著寫“三”,再寫“初三”,每個筆畫都描了兩遍,然后畫了個圓;又寫“軍糧”,末了狠狠劃了個叉,手指都在抖――那是急的,怕陸衍看不懂。
“三月初三……軍糧……叉?”陸衍站起身,山石后的樹枝被他帶得晃了晃,幾片葉子落下來,“北狄要在三月初三,動安西軍的軍糧?”
沈清沅立刻點頭,手指在“軍糧”和叉上敲了又敲,還做了個刀割喉嚨的動作,臉上滿是憂慮――不是搶,是要毀了軍糧!
陸衍盯著石面上的字,臉色沉了下來。“你在沈家時,撞見蘇氏和北狄人勾結?”
沈清沅重重敲了下石面,水痕都震得散了些――是!就是那時!
山谷里靜得很,只有溫泉咕嘟冒泡的聲音,還有風刮過松枝的輕響,卻透著股肅殺氣。陸衍背對著她站了會兒,手指在腰間的獵刀柄上輕輕摩挲――那是他想事情時的習慣。
“這個消息太重要了。”他轉回身,蹲下身平視著她,“邊境將士的命都系在軍糧上,一旦出事,北狄趁虛而入,后果不堪設想。”
沈清沅仰頭看著他,眼里滿是信任,還有點不易察覺的懇求――她話不能說,字寫不全,只能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他身上。
陸衍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傷痛,卻沒有半分退縮。“單憑我一人,既攔不住北狄,也沒法立刻讓朝廷信你――沈節度使那邊,怕是還被蘇氏蒙在鼓里。我需要時間查清楚北狄的具體計劃,還得找確鑿證據。”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了些:“沈清沅,你愿意信我,跟我一起做這件事嗎?”
沈清沅沒猶豫,指尖在石面上慢慢畫圈。圈畫得圓,末了還在中間點了一下――不是敷衍的答應,是把自己的命都押進去的決心。
陸衍看著那個圈,從懷里摸出個小瓷瓶,倒出兩顆藥丸遞給她:“安神的,夜里別再疼得睡不著。”他又指了指山谷外,“過兩天雪化透了,我帶你去山里認些耐寒的藥材,順便看看北狄探子常出沒的路線。”
沈清沅接過藥丸,攥在手心,暖得很。她望向山谷出口的方向,遠處的山巒還覆著殘雪,可她心里那點絕望的冷,像是被溫泉的暖意烘化了些――終于有了方向,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