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的指尖還停留在輪回門的光暈上，那道溫暖的光卻突然微微顫動，像是被什么力量牽引著。她回頭望去，只見孟婆端著粗陶碗，緩緩向她走來，碗里的褐色湯液不知何時泛起了細碎的光紋，不再是之前那般暗沉。
“老婆子活了千年，見過太多執念深重的魂靈，”孟婆在她面前站定，蒼老的手指輕輕拂過碗沿，“有的魂靈為了守一個約定，在奈何橋邊徘徊百年，最后還是被輪回的洪流裹挾著喝下孟婆湯；有的魂靈像你一樣，寧肯帶著記憶受苦，也不愿斬斷羈絆。可你是第一個，讓老婆子想破例的人。”
文欣的心輕輕一震，不解地看著孟婆。她以為拒絕喝湯后，只會帶著記憶踏入輪回，卻沒想到孟婆會突然改變主意。胸口那道代表玉佩的綠光微微發燙，像是在回應孟婆話語里的善意。
孟婆舉起粗陶碗，指尖在湯液表面輕輕一劃。沒有絲毫預兆，碗里的褐色湯汁像被稀釋的墨汁，漸漸褪去深沉的色調，轉為淡淡的淺黃色，像初春剛抽芽的柳枝顏色，透著一股柔和的暖意。原本若有若無的苦澀氣味也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花蜜的清甜，縈繞在鼻尖，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老婆子不能讓你完全不喝，”孟婆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卻更多的是疼惜，“輪回之路本就艱難，若完全帶著前世的記憶，你的靈魂會被執念撕扯，每一世都會活得比上一世更痛苦。我調淡了湯里的忘憂草，只留下三成力道，既能幫你減輕輪回時的靈魂損耗，又不會讓你忘記最重要的約定。”
文欣看著碗里淺黃色的湯液，眼眶突然有些發熱。她知道孟婆的好意——這碗被調淡的孟婆湯，是對她執念的成全，也是對她未來的守護。她想起千年前吳明戰死時的眼神，想起奈何橋下翻滾的黑水河，想起自己拒絕喝湯時的堅定，心里滿是復雜的情緒。
“謝謝您，孟婆，”文欣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您明明知道，帶著記憶輪回會讓我痛苦，卻還是選擇成全我。”
孟婆輕輕搖頭，將碗遞到她面前：“路是你自己選的，老婆子只是幫你鋪得平緩些。這碗湯入口是甜的，因為老婆子加了些忘川岸邊的花蜜，想讓你記住，就算帶著痛苦輪回，也總有值得期待的甜。可你要記住，甜的背后藏著苦，就像你和他的羈絆，雖然溫暖，卻也會讓你在未來承受更多的考驗。”
文欣接過粗陶碗，指尖觸到碗壁的溫熱，心里滿是安定。她低頭看著碗里的淺黃色湯液，水面映出自己魂靈的模樣——還是穿著那身月白色襦裙，眉眼間卻少了之前的惶恐，多了幾分堅定。她深吸一口氣，將碗遞到唇邊，輕輕喝了一口。
沒有預想中的苦澀，也沒有記憶里湯藥的刺鼻，只有一股清甜順著喉嚨滑下，像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帶著花蜜的香氣，在舌尖留下淡淡的余韻。這甜味不濃烈，卻足夠安撫人心，讓她緊繃了許久的靈魂漸漸放松下來，連帶著奈何橋的陰冷氣息都消散了不少。
可就在甜味抵達心口的瞬間，一絲難以察覺的酸楚突然冒了出來，像被藏在糖衣里的酸梅，猝不及防地擊中她的心臟。那股酸楚不尖銳，卻綿長，讓她想起千年前與吳明在古代街道上的溫馨，想起拜堂時的甜蜜，更想起他戰死時的絕望——這些記憶沒有被沖淡，反而因為這絲酸楚，變得更加清晰。
“這就是老婆子說的甘苦交織，”孟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甜是對你堅守約定的獎賞，苦是對你未來的提醒。你要記住，無論未來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要忘記此刻喝湯的心情，甜能支撐你，苦能讓你清醒。”
文欣點點頭，將碗里剩下的湯液一飲而盡。清甜的味道徹底漫過舌尖，而心口的酸楚也越發明顯，像一道淺淺的印記，刻在靈魂深處。她放下空碗，發現胸口的綠光變得更加柔和，不再像之前那般刺眼，卻依舊頑固地存在著，證明著她與吳明的羈絆從未斷裂。
“湯已經喝了，你可以踏入輪回門了，”孟婆收回空碗，輕聲說，“每一世輪回，你都會遇到與他相關的契機——可能是一塊相似的玉佩，可能是一句熟悉的話，也可能是一個像他的身影。只要你不放棄，總有一天，你會在輪回里再次找到他。”
文欣向孟婆深深鞠了一躬，心里滿是感激：“我會的，孟婆。無論輪回多少世，我都不會放棄尋找他，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
孟婆看著她堅定的模樣，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像枯木逢春般，透著一股難得的生機：“老婆子等著那一天。若有朝一日，你和他能在奈何橋邊重逢，一定要來告訴老婆子，讓老婆子也沾沾你們的喜氣。”
文欣用力點頭，轉身向輪回門走去。她的腳步不再像之前那般猶豫，每一步都帶著堅定的信念。走到輪回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孟婆，老人依舊站在奈何橋頭，手里端著空碗，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像一位慈祥的長輩，在為遠行的孩子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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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再見！”文欣輕聲說，聲音里滿是不舍。
孟婆輕輕揮手，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踏入輪回門。光暈瞬間將文欣包裹，奈何橋、黑水河、孟婆的身影漸漸模糊，最后徹底消失在視野里。
“文欣！文欣！你怎么又哭了？”蘇曉的聲音將文欣從夢境中喚醒。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睡著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暈開一小片濕潤的痕跡。胸口的玉佩傳來一陣溫和的暖意，不像之前那般冰涼，反而像剛喝過的孟婆湯，帶著一絲清甜的余韻。
“我……我夢到孟婆幫我調淡了孟婆湯，”文欣的聲音還有些發顫，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還能感受到湯液的清甜，“她加了忘川的花蜜，讓湯入口是甜的，可甜的背后藏著酸，說這是對我未來的提醒。”
蘇曉趕緊拿過紙巾，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擔憂地說：“你怎么總是做這么真實的夢？是不是靈魂還沒從奈何橋的場景里緩過來？要不咱們今天就待在客棧，哪兒也不去了，好好休息一天？”
文欣搖搖頭，慢慢坐起身。她靠在床頭，腦海里反復回放著夢里的場景——孟婆調淡湯液時的溫柔、湯入口時的清甜、心口那絲綿長的酸楚，還有孟婆最后說的“甘苦交織”，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剛才。尤其是那股甜中帶酸的味道，還殘留在記憶里，讓她既溫暖又不安。
“這個夢不是虛幻的，”文欣輕聲說，眼神里滿是篤定，“是千年前我入輪回時，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孟婆調淡了孟婆湯，既幫我減輕了輪回的痛苦，又讓我記住了和吳明的約定。她還說，未來我會遇到很多考驗，甜的背后藏著苦，讓我一定要堅持下去。”
蘇曉看著文欣認真的眼神，心里滿是感慨。她想起文欣之前的夢境，想起吳明跨越千年的守護，想起玉佩的異常，這些都在證明，文欣經歷的不是普通的夢，而是跨越千年的靈魂記憶。
“那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蘇曉關切地問，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熱。
“不難受了，”文欣搖搖頭，心里滿是溫暖，“反而覺得很安心。孟婆的成全，讓我知道就算未來會遇到困難，也總有善意在身邊。而且我現在更確定，我和吳明的約定，一定會實現。”
就在這時，文欣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吳明打來的。她趕緊接起電話，聲音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吳明？”
“文欣，你還好嗎？”吳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擔憂，“剛才我感應到你的靈魂波動很平和，不像之前那般痛苦，是不是夢到什么好事情了？”
文欣笑著說：“我夢到孟婆了，她幫我調淡了孟婆湯，還加了忘川的花蜜，讓湯入口是甜的。她說這是對我堅守約定的成全，也是對我未來的提醒。吳明，原來千年前，我不是完全帶著記憶輪回的，孟婆一直在幫我。”
電話那頭的吳明沉默了片刻，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我知道孟婆的存在，千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她，想謝謝她對你的照顧。可奈何橋不是誰都能靠近的，只有魂靈才能踏入。現在聽到你這么說，我終于放心了。”
文欣的心里滿是感動，她輕聲說：“吳明，我們一定要好好的，不能辜負孟婆的成全，不能辜負彼此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