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連忙攔住,小眼中竟有些濕潤:“鄧先生不必如此!松非為虛禮。松飄零半生,空負才學,在這益州,不過是一供人嘲笑的侏儒而已!劉季玉不能用我,反信張裕、龐羲等諂媚小人,致使州政日非,強鄰環伺!松每思及此,痛徹心扉!”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決絕:“趙將軍不以松貌丑位卑,遣使數千里,以國士相待,贈奇書,授機宜,更以剿匪之事實證其能!此等明主,松若再不傾心相投,豈非有眼無珠,自絕于天下英杰?此圖,便是松之誠心,亦是松之決心!愿獻于趙將軍,助將軍早定西川,拯此方百姓于水火,亦使松之才學,不致埋沒于糞土!”
這番話,可謂擲地有聲,將數月來因趙云不斷“投資”而累積的好感、因劉璋冷遇而積壓的怨憤、以及對自身價值實現的渴望,徹底引爆,化為了毫無保留的效忠誓。
鄧閑心中激蕩,再次保證:“別駕放心!我主得此圖,必如虎添翼!他日功成,別駕當為首功!我主曾,‘若得西川,非張子喬、法孝直不可治’。此絕非虛!”
張松點點頭,小心地將地圖卷起,裝入一個特制的防水防潮的銅管之中,用火漆密封,蓋上自己的私印。然后,他又取出一封早已寫好的密信,一并放入另一個小些的銅管。
“鄧先生,此圖事關重大,絕不可有失。”張松將兩個銅管鄭重交給鄧閑,“運送之法,松已思慮周全。明日,會有一支押運‘貢錦’前往襄陽的官船隊出發,領隊官吏與松有舊,且貪財。松已重金買通,鄧先生可扮作其隨行文書,將銅管藏于文書箱夾層之中。船隊順江東下,直抵江陵,比陸路安全快捷。到了江陵,‘糜記’自會接應,再以最快速度送至新野趙將軍手中。至于這封信,”他指著小銅管,“是松寫給趙將軍的,除表心跡外,還有近日成都一些最新動向,及對后續聯絡、行事的一些淺見。”
鄧閑雙手接過,感覺重如千鈞。他知道,這不僅是一卷地圖一封信,更是張松的身家性命,是益州未來可能的鑰匙。
“松在成都,會繼續留意劉璋動向,結交可用之人,并依將軍先前指令,伺機而動。”張松最后道,“請鄧先生轉告趙將軍,松在成都,靜候佳音。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次日,鄧閑帶著銅管,化妝易容,以“張別駕推薦的書吏”身份,登上了東下的官船。船隊揚起風帆,順著滔滔江水,駛離了錦官城。張松站在江邊一處高樓上,望著船隊消失在東方天際的薄霧之中,心中既有獻圖之后的如釋重負,更有一種投身宏大歷史洪流的激動與忐忑。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已將自己和家族的命運,徹底綁在了趙云的戰車之上。是青云直上,名留青史,還是身敗名裂,萬劫不復,皆在此一舉。但他無悔。與其在劉璋麾下憋屈至死,不如賭上一切,搏一個轟轟烈烈的未來!
幾乎與此同時,在城西“糜記”貨棧的密室里,法正也收到了一封來自新野的密信。信中,趙云對法正前期的協助深表謝意,并透露“大事將圖,望孝直保重,靜待時機”,并附上了一張禮單,皆是法正家人所需的藥材、布匹等物。法正閱信,心潮澎湃,知道真正的風暴,或許不遠了。
張松獻圖,心意已決。這不僅是簡單的地圖交接,更標志著趙云對益州的滲透與爭取,取得了里程碑式的、實質性的突破。一位熟悉益州所有核心機密的高層內應,已徹底倒向己方。潛龍的“暗度陳倉”之謀,至此,終于握住了打開西川大門的第一把,也是最關鍵的一把鑰匙。剩下的,便是等待最佳的時機,將這鑰匙,插入鎖孔,輕輕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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