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血色,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范平蒼白的面容上緩緩暈開,雖淡,卻真實不虛。
連同他指尖傳來的微弱暖意,都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帶著不容置疑的生機。
范閑半蹲在躺椅前,眼睛瞪得溜圓,幾乎要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猛地伸手,想要再去探范平的額頭或脈搏,確認這不是一場虛妄的夢。
范平卻在他伸手之前,像是耗盡了剛剛積聚起的所有力氣,身體軟軟地向后靠去,眼皮也沉重地耷拉下來,只留下一條細縫,氣息重新變得微弱下去。
“哥……我有點累……想睡會兒……”
他的聲音再次變得氣若游絲,與方才那瞬間的好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那抹血色和暖意只是曇花一現的回光返照。
這自然是范平刻意為之。
輕微體質修復帶來的改變是實實在在的,但他絕不能表現得過于突兀。
循序漸進,偶爾“好轉”一下,大部分時間依舊“病弱”,才是最安全的策略。
范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弟弟瞬間又“萎靡”下去的模樣,心頭剛燃起的希望火苗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只剩下絲絲縷縷的青煙,帶著無盡的失落和更深的憂慮。
他不敢再驚擾,只能小心翼翼地替范平攏好毯子,聲音干澀:
“好,好,你睡,哥守著你。”
他搬來凳子,就坐在躺椅邊,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范平臉上,仿佛要將那抹殘存的血色牢牢刻印在腦海里。
范平閉著眼,心中卻是雪亮。
他知道范閑在看著,但他更在意的,是體內正在發生的變化。
那輕微體質修復的力量并未完全消失,大部分藥力沉淀在了他的經脈和臟腑深處,如同沉睡的火山。
而《基礎養生訣》那絲已然壯大了不少的氣流,正以前所未有的活力,孜孜不倦地運轉著,每循環一個周天,就仿佛工匠用細膩的刻刀,將那沉淀的藥力一絲絲雕琢、吸收,融入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他能“內視”到(或者說清晰地感知到)那氣流如同溫暖的溪流,流過之前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經脈,所過之處,帶來一種麻癢與舒暢交織的感覺。
原本一些滯澀、隱隱作痛的地方,在這股暖流的沖刷下,漸漸變得通暢、溫暖。
呼吸,變得深長了一些。
雖然依舊比常人短促,但那種動輒窒息的憋悶感,減輕了大半。
四肢百骸,也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不再那么沉重如灌鉛。
這《基礎養生訣》果然不凡!
它不像霸道真氣那樣追求剛猛凌厲,而是專注于滋養、修復、夯實根基。
與那體質修復的力量相輔相成,效果遠超他的預期!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范平沉浸在這種緩慢而堅定的“重生”喜悅中,默默搬運著功法。
范閑則守在一旁,心緒復雜,時而希望,時而擔憂。
不知過了多久,范平覺得精神恢復了不少,那氣流也完成了五個周天的運轉,變得更加凝實。
他估算著時間,覺得可以“醒”來了。
他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神依舊帶著初醒的迷茫,但那份渙散感卻減少了許多,眸子顯得清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