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并未急于離開,而是重新坐回草席,攤開了那卷記錄著罪證的竹簡。他看得極其專注,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刻入腦中。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甚至能感覺到四肢百骸間,正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酸軟感,從骨髓深處悄然蔓延。
這是身體的示警。
他終于放下竹簡,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動作間,關節已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凝滯。
時辰差不多了。
秦少瑯吹熄了油燈,整個藥材房瞬間陷入純粹的黑暗。他沒有走向門口,而是摸到一排厚重的藥柜后,身形如壁虎般緊貼著陰影,呼吸也變得微不可聞。
果不其然,約莫一炷香后,帳簾被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掀開。
三道黑影,如貍貓般潛了進來。
為首的,正是去而復返的孫越。他身后跟著兩名身材壯碩的伙夫營軍漢,手中各提著一根手臂粗的棗木棍。
“人呢?”一名軍漢壓低聲音,語氣里透著一股蠻橫。
“興許是藥力發作,倒在哪了。”孫越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得意的殘忍,“仔細搜,莫要弄出動靜。叔父交代了,要活的。”
三人分散開來,借著從帳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在黑暗中摸索。
一名軍漢摸到了秦少瑯方才坐過的草席,伸手一探,是空的。他正欲直起身,一道勁風已從他身后死角處呼嘯而至!
秦少瑯動了。
他從藥柜的陰影中暴起,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用來切割藥根的厚背柴刀。他沒有用刀刃,而是用沉重的刀背,循著那軍漢起身的勢頭,精準無比地砸在他的后頸之上!
“呃!”
那軍漢連哼都未哼出一聲,雙眼一翻,便軟軟地癱倒下去。整個過程,只發出一記沉悶的骨肉撞擊聲。
“誰!”
孫越與另一名軍漢勃然變色,同時轉向聲音來源。
黑暗中,他們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軍漢怒吼一聲,掄起棗木棍,借著一股蠻力,朝著那人影當頭砸下!棍風呼嘯,帶著要將人骨骼都打碎的狠厲。
秦少瑯不退反進,左腳踏前一步,身體以一個奇異的角度擰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棍風。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柴刀順勢上撩,刀刃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寒芒,精準地切在對方握棍的手腕上。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撕裂了夜的寂靜。那軍漢只覺手腕一涼,隨即劇痛傳來,五指再也使不出力氣,棗木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低頭一看,月光下,自己的手筋已被齊齊挑斷,鮮血如注。
孫越嚇得魂飛魄散。
他預想中那個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囚犯,此刻卻化身為一尊索命的修羅。他轉身就想往帳外跑。
可他剛一轉身,便感覺后心一涼。那柄沾著血的柴刀,已冰冷地抵在他的背心。
“孫醫官,這么急著走做什么?”秦少瑯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孫越如墜冰窟。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已經開始發軟,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軟筋散”的藥力正在全面發作。他必須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