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準備就緒。
于是鄭德就依照周禮的計策實施下去,一邊哄抬糧價,一邊運來更多的糧食,同時還派出風月樓的探子扮作平民購買糧食,給那些鄉紳們一些甜頭。
周禮則是往暗河黑市一趟,將那副鎧甲買了回來,心下喜意盎然。
如此他著“校尉大人”也算是有一套說得過去的鎧甲了。
之后他又帶人往山中一趟,去尋那匹駿馬。
但這馬甚是矯健,他們分明看到了,可駿馬幾個閃轉騰挪便消失在樹林中,讓周禮懊惱萬分。
是夜周禮又用古銅錢探測那駿馬的位置,白日里來尋,又被它跑了,不免惱極。
話分兩頭,且說縣城這邊。
僅僅七天時間,糧價就被哄抬到原來的十五倍!
一時間一縣六鄉的百姓們怨聲載道,苦不堪,眼下開春需要播種,冬糧已經吃光,正是需要糧食的時候。
糧價被哄抬得這么厲害,他們實在受不住,只能捏著鼻子少買一點,期待糧價能夠降下來。
而六鄉的鄉紳耆老們卻開心壞了,已經是大賺特賺,喜不自勝。
而且糧價一直在漲,后面還會更加賺的!
這還只是賣糧賺的錢,在他們眼中還有更大的,待過上一段時間之后,百姓們沒錢吃飯,就會委身于他們做了佃農,他們的地也會被收入他們手中,那樣才是巨賺!
時光一轉,十天過去了。
昌黎縣衙請命的老百姓排成了長串,田泯還以為自己能夠頂得住,但實在頂不住,只能閉門不見。
百姓們只以為那位所謂清明廉潔的周禮大人,之前是裝模作樣,如今和鄉紳耆老們勾結在一起盤剝他們,當真是一片真心錯付了。
“想當初,周大人平定叛亂,安撫流民,還昌黎安定,如今卻變成這般模樣,誰又能想到呢?”
“對啊,本以為他當了縣令,我們的日子能夠好過一些,不曾想他竟也是個腌臜的,和那陽宇、崔石之流有什么區別?”
“唉,這樣的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
與此同時。
遼東郡治,襄平縣城。
此刻城頭上,有位精神矍鑠的老者負手而立,眸光深遠。
他身材不高,花白胡須,但渾身散發著無上威嚴,仿若橫壓一方。
——鎮北王,李豐!
鎮北王是大虞的如今還活著的傳奇人物。
他本是皇族苗裔,按輩分還是當今那位年輕皇帝的皇叔祖。
早年的鎮北王偏居南方,祖上本是淮南王,因為大虞第四位皇帝施行的“推恩令”,一路到了他這里,只分到一個小小男爵。
但他卻不氣餒,操練武藝,學習兵法,終于在年輕時候找到了機會,一舉平定淮南叛亂,因功升爵。
從此以后,他便南征北戰,平叛亂,驅異族,爵位越來越大,直至現在的——鎮北王!
這些年來,鎮北王率北軍五校駐軍北方,那北方的烏桓、鮮卑、高句麗等異族便不敢南下,只盼著鎮北王早些死去。
可以說如果沒有鎮北王的存在,太平道一起事,北地還不一定會亂成什么樣子呢。
然而此刻鎮北王站立城頭,眉頭緊鎖,心下不安。
他出聲詢問道:“如今各地戰況如何?”
就有人道:“回殿下,之前雖已通知各縣加緊防備,但太平道這次來勢兇猛,有陽家大量資材做輔助,他們已攻下遼東十三縣中的半數,形勢不容樂觀。”
鎮北王咬牙嘆息一聲,面色不虞。
他沉聲道:“既已得知消息,為何不認真防御?攻城需要守城人數的十倍以上才能成功,太平道哪來那么多人?”
其實鎮北王想得到,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以至于如今遼東已經淪陷了大半。
屬下有人提議道:“殿下,不若將駐扎邊地的人手調回來平定內亂?”
“滾!”鎮北王聞怒喝一聲:“將人手調回來,你去抵御異族?大虞便是亡了,那也是漢家天下!若是異族攻了進來,天下傾覆,宗廟盡毀,老夫便是第一罪人!”
嘩!
眾將領皆懼,立刻跪地行禮,請求鎮北王喜怒。
如今……也只有鎮北王敢說“大虞亡了”這種話了,卻不敢有人質疑他對大虞的忠心。
鎮北王長嘆口氣。
轉而,他想起了什么,問道:“昌黎縣如何?可是淪陷了?”
屬下回道:“據斥候來報,昌黎縣目前十分安全,并無太平道襲擾。”
“嗯!”鎮北王終于聽到了好消息,心下一寬。
他呵呵笑道:“那個游擊校尉,是個人才,之前聽說他陣擒賊首?嘿!有老夫當年之勇嘛。”
“若是再這樣下去,老夫說不準還要他率兵來幫忙呢。”
鎮北王心里是十分賞識周禮的,如今正是缺人才的時候,如果能拔擢周禮的話,那對軍隊士氣也是一種極大的提升。
正這時,有人匯報道:“殿下,游擊校尉那邊……還有一事需要匯報給您。”
“哦?”鎮北王撫須笑道:“他又做出了什么厲害的事來,快說說。”
“這……殿下,周禮如今兼任昌黎縣令,他……他正在哄抬糧價,勾結鄉紳搜刮百姓,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天了,如今昌黎百姓怨聲載道。”
話音剛落。
一旁本來笑意正濃的射聲校尉王顯先是唰地變了臉色。
砰——!
鎮北王聞勃然大怒,一拳砸碎了墻頭磚石。
“哼!竟有此事!”
“這個周禮!老夫還當他是什么不世出的英才,結果竟然是這般人!”
鎮北王一時被氣得不輕,之前還以為能拔擢周禮,提升士氣呢,現在看來當真是貽笑大方!
他已經想著要怎么撤掉周禮的游擊校尉了。
一旁的王顯卻皺眉道:“殿下,我與周禮這人打過交道,看起來并不像是這般人,他心有志向,絕不會貪圖于此的。”
鎮北王看向王顯,目光如炬,冷聲道:“怎么,你要為他擔保不成?”
王顯稍一遲疑,又堅定道:“末將愿為他擔保,還請殿下給他一些時間,這家伙頗有心計,許是在謀劃些什么!”
鎮北王挑了挑眉頭,指著王顯笑道:“你可很少說話的,今日竟然為那周禮擔保,說!他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l-->>t;br>王顯訕笑一聲,便道:“此人胸有驚雷,而面色不顯,若是殿下見了,也能知曉我所不假。”
自摯友死后,王顯便失了大半心氣,很少在鎮北王面前發,如今為了周禮卻站了出來,也讓眾人面面相覷。
“呵!”鎮北王又笑,不免搖頭。
“既如此,那便先觀望下他要做些什么,若是十天半個月之后他還是這般模樣,便調令撤了他的游擊校尉,朝廷那邊我自有分說。”
其實說實在的。
如今太平道四起,送出文書信件當真不易,而襄平到昌黎更是遙遠,沒有大半個月肯定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