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鵬還好。
雖然懶惰、自私了一些,不過如今梁家勁都這么大了,能比以前成熟些。
固然一年掙十多萬不算很多,但勝在守著家,且灰產福利還行,雖收不了多少錢,但有些煙酒,且工作還算體面。
但梁立明就差點了。
起碼是在如今的時間線來說。
固然在梁志峰眼里,這二兒子不差,比他家老大讓他省心多了。
可這個年代,比的不是性格好不好,比的是誰有錢,誰在社會上有地位。
理發師這份工作并不丟人,每個月只能掙四五千的也大有人在。
可作為一位父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過的好,可以成氣、更優秀一些呢。
…
“他啊,你問問他。”
梁志峰還是舉起了酒杯,指了指身后把酒杯舉到了陳澈面前。
陳澈見狀也拿起酒杯碰過去,然后看向望來的梁立明,示意著道:
“明哥,你來。”
梁立明沒有醉,聞猶豫了一秒后還是走了過來,冉文濤讓讓位置,他便拿起一個板凳坐在了陳澈和梁志峰之間。
明哥確實性格比較老實。
他既然聽到了梁志峰的話,陳澈又示意他過來,他就應該拿著酒杯過來。
陳澈當然不會挑他的禮。
但這性格,在外面確實吃虧。
家里破產后,陳澈沒靠家里任何人,赤手空拳一個人在燕京用幾年打拼出來幾百萬的家底,這其實一點都不容易。
這幾百萬雖然不多。
但他起步是一個高中學歷,養尊處優、不諳世事的性格,且人脈和技術等能力都是從零開始的,途中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如果誰覺得這不難。
誰可以試試從零開始有多難。
這人情世故,陳澈經歷的不知凡幾,以至于他現在都是惡補式的。
他也討好過別人。
所以才格外享受別人的尊敬。
對,他就是這么俗。
場間,看見梁立明坐在一旁,一副直接聽的樣子,陳澈沉默著喝了口酒。
梁志峰抽了口煙提醒道:
“新新問你,有沒有啥想干的。”
梁立明看著陳澈,不知道為啥,表弟不笑的時候他還有點緊張,猶豫道:
“我其實…”
陳澈放下酒杯道:
“明哥,你就說我能借你二三十萬,幫助你自己創業,你想拿著錢干啥。”
梁立明看了眼叼著煙,煙霧籠罩下梁志峰那張很多皺紋的臉,猶豫道:
“要不,開個理發店,我之前店里半個師傅出去單干,干的還不錯。”
陳澈沒說話。
理發店不是靠理發、染發掙錢的,就如同新喜咖啡不是靠賣咖啡掙錢。
這么說可能很多人聽不懂。
但這就是事實。
固然理發的收入來源是理發,新喜咖啡的收入來源是賣咖啡,但你想要掙大錢,就必須發散思維,走的和別人不一樣。
這么說吧,理發店是靠嘴掙錢的,而新喜咖啡也是靠腦子掙錢的。
如果新喜咖啡不打廣告,不整一些亂七八糟的噱頭,一輩子也掙不了10億,僅僅是開店靠賣咖啡才能掙幾個錢啊。
真正賺錢的那些美發沙龍,很多都不如骯臟小店的老師傅剪的好。
就梁立明如今的性格,就算是開了一家理發店,也是靠著周邊的資源吃飯。
但凡去一個人少的小區,他干不了多久就得倒閉,自己干不下去。
陳澈都可以想象那種畫面,有顧客來了店里后,基本上就是這么個交談:
“剪頭嗎?”
“這邊洗頭。”
“怎么剪?”
“15塊。”
…
“開理發店啊。”
陳澈沉默著沒說話,梁志峰抽著煙沉吟一聲,聽不出失望但也并不驚喜,最后他瞟了眼沉默的兒子,又轉頭問道:
“新新,你覺得呢?”
陳澈看向梁立明道:
“我覺得嘛,明哥得干一些既能學習又能差不多顧住家的營生才行。”
梁志峰聞一喜,陳澈一句話說到他心窩子里了,他就是這么想的。
“那你覺得啥營生能成?”
陳澈看向著急詢問的大舅,再見好像被決定命運更加緊張的梁立明道:
“干司機吧,怎么樣?”
梁立明沒說話,看向左邊。
梁志峰有些疑惑道:
“司機?什么司機。”
陳澈道:
“領導的司機啊,給領導開車。”
梁志峰聞松口氣,心里聞倒是沒有懷疑什么,繼續追問道:
“什么領導啊,鄉里縣里?”
陳天鳳在政府上班,在梁家自然不是什么秘密,這或許真有搞頭。
這領導的司機雖然不是多么完美,但萬一安排進體制內,那豈不是美哉。
梁志峰屬實想多了。
這年頭又不是以前了,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安插人,就算是塞進去了,也幾乎沒有什么前途,只能說穩定、守著家。
尤其是硬性條件不行的。
你連本科都不是,你還想當縣長啊,別說是副縣長了,副鄉長都不可能。
以前副鄉長還有可能,但現在根據年齡有新的硬性指標,年輕一代的學歷和成績卡的很死,尤其是大學生遍地走的年代,它就算沒有死規定,但也有考核優先性。
別人本科的沒當選,你一個初中畢業的坐上去了,那就等著舉報信吧。
這年頭國家查的多嚴。
更別提陳澈怎么可能請二姑、二姑父幫這么低級的忙,那純粹是浪費機會。
陳澈打斷了大舅的幻想道:
“不是縣里的,也不是鄉里的。”
梁志峰聞一愣道:
“不是?那是誰的司機。”
陳澈瞟了眼梁立明道:
“我今天不是在縣里嘛,就是去縣里開了個會兒,我一個朋友是房地產公司的,他們準備在咱們縣開發樓盤。”
梁志峰聽的頻頻點頭。
陳澈繼續道:
“他們公司剛剛落戶咱們縣,現在正缺人呢,我幫忙說說話,讓明哥去給他們領導當一個司機不是問題,現在嘛不好多說,但一個月六千塊錢應該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就在咱們縣工作,明哥晚上下了班就能回家,無非是早上醒的早一點,去接人家,明哥跟著人家跑跑、見見人,總要比在理發店更鍛煉,以后明哥表現好了,我還可以跟我朋友說說,進公司歷練歷練,往后當個小領導這工資也能多一點,更何況明哥見的多了,他更能清楚自己適合干什么,以后有需要我再拿出這二三十萬,幫明哥干點自己的營生,不是什么問題,先跟著跑跑吧。”
陳澈見過后世的梁立明,知道對方還有一些可以培養的基礎。
性格是自帶的,但梁立明之所以會是如今的脾性,也跟家庭環境有關。
他比陳澈大3歲。
但他上面一堆大人。
尤其是梁志峰替他扛了絕大數壓力,這人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啊。
就比如說他結婚,包括生孩子,他操啥心了,他幾乎是什么心都沒有操過。
房子,大舅蓋的。
彩禮,大舅拿的。
孩子,他就是晚上用用勁,他又不用十月懷胎,只需要等著被喊爹就行了。
梁立明今年周歲才23,這放在大城市里剛剛大學畢業,啥雞毛不懂的年紀,他沒有什么經歷,他能懂什么啊。
后世梁立明有了房貸,也想開了,下工地了,接觸的人多了,這話不就密了。
他在理發店里,每天是有很多人,但他不用說話也可以度過一天。
可在工地呢,有一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工友,而且還有年齡差,他和不同年齡的人交流,苦點累點過后什么都懂了。
…
“好,好,好!”
陳澈的話,令梁志峰的眼睛一點點的亮了起來,聽的是心動不已。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陳澈的話。
完全說到了梁志峰的心坎里面。
且這些話說下來,條理清晰又安排的妥當,既點明了問題又展望了未來,甚至給了一個不是退路的退路,令人心安。
“明哥,你覺得呢?”
陳澈沒管激動起來的大舅,而是直接看向梁立明,等待對方的回復。
梁志峰見狀也看去,眼神里帶著一絲希冀,顯然他對這份工作十分的滿意。
大舅還是知足的。
且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假使陳澈真給梁立明一份躺著不動月入百萬的工作,大舅一定自愧的不能接受,但這份司機的工作,簡直是正正好。
而被兩人望著,梁立明越發感覺此時的陳澈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真是比他小3歲的弟弟嗎?
不過,梁立明此時沒想太多,雖然還是下意識躲避陳澈眼神但還是道:
“我覺得行,可以去。”
梁志峰聞呵呵笑問道:
“那好,新新,你看你明哥什么時候可以去上班啊,有啥要準備的嗎?”
陳澈道:
“應該是要提前準備兩身西裝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到那邊就知道了,至于上班時間嘛,估計過兩天就會有人跟明哥打電話,到那邊先報道一下吧,我嫂子這還沒有出月子呢,可以等出了月子再正式上班,別讓我當這個壞人,工作重要、家庭也很重要,明哥現在也當爸爸了,這所思所想應該更全面一些,對了明哥,你沒換手機號吧。”
梁立明楞了楞忙道:
“沒…沒換。”
梁志峰望著陳澈,不自覺珉著笑意,心里面也是有些感慨,很感慨。
這外甥,真是不一樣了。
這說出來的話,辦出來的事兒,連他自己都自愧不如,尤其是那句“工作重要”、“家庭也很重要”,說的多好啊。
“新新,來。”
扔掉手中的煙,梁志峰感觸頗豐的忍不住拿起酒杯,遞過去后笑著道:
“大舅敬你一杯。”
“不忙,大舅。”
陳澈壓著梁志峰的手,把抬起的酒杯重新放回桌子上,看向梁立明道:
“明哥,這工作我允給你了,那是一丁點都做不了假,不過我先把話給你說清楚,我這邊有兩個條件你必須答應。”
梁志峰詫異道:
“新新,還有條件啊。”
“大舅,你先別說話。”
陳澈提醒一句后看向梁立明,見對方遲疑著點點頭,他伸出手道:
“這第一個,是你必須擺好態度,在工作上好好學習、好好進步,你弟弟我這有大把大把的好工作,只要你有能力,我就敢介紹給你,但你沒能力,我就只能借給你二三十萬就沒了,我介紹給你,你沒能力干不了,我還不如不介紹,你說對不對。”
梁志峰聽的頻頻點頭。
梁立明望著好像飽經世事,此時略有說教自己的陳澈,點點頭道:
“對,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