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嵩不屑道:“一個妾室還能掀起風浪來?”
“自然是能。水姨娘第一胎生下了一個女兒,老爺本想讓孩子留在少夫人身邊教養,但水姨娘哭天喊地地不肯,說是骨肉至親不能分離,即便死也要死在一處。夫人心軟拗不過,又可憐她十月懷胎的辛苦,便答應不再讓她們母女分開。
自從小公子來了之后,少夫人與公子更是蜜里調油,孩子一歲上時,少夫人便有了身孕,家里歡喜不已,小心翼翼的期待著新生命的降臨。
公子對少夫人呵護至極,滿心滿眼都是她們母子,任誰看了都羨慕。
這樣的日子卻在少夫人懷孕三個月時,戛然而止。晚飯前,少夫人忽然肚子疼,還沒等道郎中,孩子就……就沒了。
夫人問了郎中才知道,少夫人誤食了帶著夾竹桃汁液的羹湯,就喝了兩勺,便把孩子給打下來了。”
月影:“不會是……”
陳嬤嬤點點頭:“苦于沒有證據,誰也不能將她如何。”
洛清芷不解:“你們怎么知道是她?”
“能謀害少夫人孩子的,府中除了她還能有誰敢有這個心思。再者水姨娘懷孕后,夫人請郎中來看過,那時她的院子外有幾株夾竹桃,郎中說,夾竹桃有毒,婦人懷胎身子弱,還是遠離此處的好。
她懷的畢竟是公子的孩子,再如何不看重,孩子卻是無辜的,夫人便做主為她換了處院子。”
洛清芷:“少夫人可知道?”
陳嬤嬤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少夫人有沒有聽見郎中的話,是否想到是她。只知道少夫人傷心欲絕,拉著公子的手泣不成聲,希望他能為孩子做主。可即便是公子也無可奈何,她身邊還有個女兒,那小賤人抵死不認還放話說,若要她枉死,她便帶著孩子一起死。
稚子無辜,陸家總不能接連失去兩個孩子。
公子無奈下令,將她禁足于后院中,無令不得出。
誰知那小賤人,一哭二鬧的抱著女兒尋死,夫人命人拿住她,想將孩子奪走,可不知她哪來的力氣,生生掙脫束縛,拿起剪刀就往心口上捅,孩子哭鬧不止,家里雞犬不寧,公子受不了,又可憐孩子哭的涕泗橫流,咬著牙放了她。
也可能是從那開始吧,少夫人漸漸對公子有了失望,可她不說埋怨之,就藏在心里,面上依舊如從前那樣悉心照料麟哥。
公子也不是傻子,少夫人不經意的疏離他能感覺得出來,他心里有她,便想著討好補償。
少夫人面上歡喜,可這心里總是過不去,直到少夫人再次有了身孕,兩人的關系才有了緩和。
從懷孕那日起,公子便送少夫人回娘家養胎,直到生產完才回來。回來那日,麟哥抱著少夫人嚎啕大哭,起初我們以為他只是想念娘親,可后來我們才知道,他在無人處被人欺凌,受了委屈,直到見到娘親才敢哭。
公子給孩子起名陸思衡,從那后,麟哥和衡哥成了少夫人的全部,就連公子都忍不住吃醋,說少夫人只顧兒子,忘了孩子的老子。
百日宴時,老爺大擺筵席,當著所有親朋的面說,陸家有了這兩個孩兒,是天大喜事,希望他們能不負先人,光耀門楣。”
洛清芷:“那這兩個孩子就是現在的陸鲇肼剿己猓俊
陳嬤嬤搖了搖頭,滿是不忍地說道:“麟哥三歲時啟蒙,少夫人找了最好的先生前來教授。衡哥還小,少夫人分不開身,日日都是小廝陪著他去學堂。若能趕上衡哥睡得早,少夫人便陪他去。
寒來暑往,都無事發生,可就那日小廝一時沒有看住,下學的路上,麟哥貪玩,不知道從哪找了根棍子自顧自地拿在手里玩,路上碰見水姨娘帶著女兒閑逛,瀅姐見麟哥玩,也想跟著一起。
水姨娘身邊的丫頭說,瀅姐原本是想和麟哥一起玩,可她話說不利索,水姨娘以為她是想要麟哥手里的棍子。
起初她也沒想讓孩子們一起玩,但瀅姐一個勁地哭,麟哥見妹妹哭,好心把自己的東西遞給水姨娘,但沒成想,她一個失手,讓那棍子戳了麟哥的臉,正戳在眼睛上,麟哥疼得大哭。
丫頭見事不好,忙去稟報了夫人。水姨娘一時慌了神,忙將瀅姐放下,將麟哥抱起來,可偏這時候小廝找過來,以為水姨娘是故意的,張口便是她要謀害他們公子。水姨娘一時氣急,給了他一巴掌,竟不想因此鬧了起來。麟哥也因為眼睛紅腫,引起高燒,少夫人無暇關心起因,只將衡哥交給嬤嬤,自己照看著麟哥。
可誰知老天爺不開眼,非要折磨我們少夫人。那日麟哥高燒不退,衡哥突然又……”
月影忙問道:“又怎么了?”
“嬤嬤去找乳娘的工夫,衡哥便……那被子蒙在臉上,活活把孩子悶死了。”
洛清芷與月影齊出聲:“什么!”
“好好的孩子也沒哭鬧,就那么躺著,瞪著眼睛自己玩,嬤嬤覺得他該吃奶了,就去找乳娘,結果,人就這么沒了。
少夫人哭得死去活來的,有下人說看見了水姨娘往衡哥屋子里去,但也有人說當時水姨娘正在祠堂罰跪,不可能去害人。”
洛清芷:“捉賊拿贓,沒有證據,都是白談。”
陳嬤嬤:“是啊。老爺與夫人無可奈何,公子本想借此將水姨娘趕出去,水姨娘痛哭,一個勁地磕頭,瀅姐也哭著叫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娘在哭,爹爹怒目以對,她怕得緊。大人再有罪過,但孩子無辜,公子終是不忍心,抱起孩子離開。
少夫人悲痛不已,日日以淚洗面,關了自己四五日,還是麟哥敲開了她的門,摸著她的淚求娘親不哭。衡哥下葬以后,少夫人便帶著麟哥回了娘家,不管公子怎么去請,她都一概不見。
公子剛剛經歷喪子之痛,少夫人又沉浸悲傷,難以自拔。這一樁樁的事,本就煎熬,不曾想公子仕途之路又極為不暢,邊疆告急,國庫虧空,圣上停了朝中官員一季的俸祿,原本屬于他的官位又被旁人頂替。
此番種種,擾得公子每日郁郁寡歡,從官衙回來,就躲在院子里。聽小廝說,公子不敢飲酒,只能呆坐著,看著月亮發呆。
夫人說他那是在想自己的夫人,可他的夫人正傷著心,一時半會兒地回不到從前。
也是從那幾日起,瀅姐時不時地就往少夫人院子里去,有時自己一個人,有時是水姨娘帶著她。
諸位要知,溫柔刀,刀刀致命,更何況是在一個人失意痛苦之時。
瀅姐長得可愛,嘴又甜,水姨娘又教著她怎么跟父親撒嬌,哄得公子開心了不少。水姨娘因著孩子順理成章地跟公子說上了話,甚至有時還會以孩子為借口請公子去她的院子里吃飯。
公子雖不待見水姨娘,但女兒是他的,瀅姐嘴里喊著爹爹,躲在他懷里撒嬌,任誰也抵抗不住,再加上衡哥剛過世不久,麟哥又不在,公子對孩子的感情,全都投射到了瀅姐身上,即便再不愿,為了孩子他也只好同意。
水姨娘為了留住公子,在他面前變得溫柔似水,善解人意,不多說多問,也不強求。有了孩子在中間,兩人關系緩和了不少。
待少夫人再回到府里已是半年之后,這期間他們夫妻倆雖見過,但少夫人對公子還是有些冷淡,甚至變得有些激進。
公子和府里的人都明白,兩個孩子都不明不白地夭亡,任誰都不可能就這么平平淡淡地過去,少夫人能挺到現在更是不易。所以,她愿意回府,公子已是千恩萬謝,不管她怎么樣,他都順著她。
那天是夫人去帶了少夫人回來,公子從夫人出門時起,便在門前等著迎她。少夫人下馬車時,公子第一個去扶她,就連夫人也打趣說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娘子,看不見旁人。
本來一家人其樂融融,可偏這個時候那個水姨娘又帶著女兒出來,彼時,她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少夫人見她,臉一下就垮了,水姨娘還裝模作樣地說是瀅姐偏要出來,她攔不住,可誰不知道她那些歪心思。
少夫人什么話都沒說就帶著麟哥回了院子,公子本想跟上解釋,可管家又來通報,圣上宣他入朝,公子沒法子只能先去,直到晚上才回來。
公子是晚飯后回家的,小廝說公子行色匆匆地回了院子,不到一刻,丫頭們就聽兩人吵了起來。”
月影:“不吵就怪了。”
洛清芷也問:“在吵什么?”
陳嬤嬤:“自然是因為那小賤人。那日丫頭們在夫人跟前回話,說,公子回了院子,起初兩人并未爭吵,公子只是解釋水姨娘的身孕是個意外,是他赴同僚夜宴,席間被人灌酒,回來時已是深夜,自己醉眼朦朧之際,聞見了少夫人沐浴時的花香,他以為是少夫人回來了,才……
公子沒有說謊,他那日醉得不輕,是被小廝架回來的。小廝說,回來時,公子說少夫人不在,他不想自己一個人,接著就沒了動靜,小廝本想送他去書房,又聽他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小廝聽不分明,只聽見句瀅姐,小廝就以為他要去偏院,便把人帶了過去。
如此陰差陽錯,荒唐事便做下了。
公子解釋了半日,少夫人一句話都不說,他心急,便吵嚷了起來。
丫頭們在夫人面前將話原原本本地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