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了?”
她的手忽然被抓住了。
低頭,躺在床上那個形容枯敗的人,嘴唇青紫,一雙深陷的眼睛,深深看著她,從被子里伸出來的,瘦骨嶙峋的手,無力地拉著她的手指。
她把手抽出來,再把他的手塞進被子里,原本他刻意營造的輕松的氣氛,也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怎么就這么瘦了?”簡知鼻子一酸,那些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瞬間有些繃不住了。
“哭什么呀?”他啞著聲音說,好像還帶著笑意,“這不是,白人飯難吃嘛?”
“那你好好的……”她原本想說,好好的來歐洲干什么?在國內待著不好嗎?但一想,不對,安娜在這邊呢,他肯定得跟安娜在一起,于是改口,“你不是自己會做嗎?不然給你請個中餐廚子?”
“費這事!”他強笑說,“我現在挺好,減減肥,馬上三十歲了,別有大肚腩才好。”
“就你還大肚腩!”這都瘦成柴棍了!簡知吐槽著,那種酸楚感又來了。
“你……”溫廷彥欲又止,看她的眼神里,原本暗涌著一重接一重的浪,最后都退散下去,那一句“你是不是心疼我了”,終究沒能問出口,最后扯著嘴角一笑,“我沒事的,我會好起來的,不要擔心。”
“我什么時候擔心你了?你看我像擔心你的嗎?”簡知瞪他一眼,“求求你別笑了。”趕緊休息吧,別笑一下又把傷處崩開了。
“很丑嗎?”他問。
簡知垂下眼眸,“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啊?”
他想了下,“假話吧,我現在心理承受能力有點弱。”
“不丑。”她快速說。
溫廷彥:???你這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丑,但讓人看了心驚。
他皮膚一向偏白,這會兒更是蒼白得泛了青,眼底也是淤青淤青的,眼睛深深陷下去,頭上甚至有了些許白發。
他還沒到三十歲。
這樣的他,沒有人會覺得丑,但是,卻也不忍多看,每多看一眼,心里便難受一分。
當初那個清冷青蔥的少年郎,怎么變成了現在這模樣?
她這兩天也查過一些重癥監護室的資料,里面很多病人,確實出來后人消瘦一大圈,也蒼老許多。
可是……
她難免會去想這個可是。
可是,為什么他們會變成今天這樣?
“溫廷彥。”她低聲道,“你好好養著吧,想吃什么告訴我。”
“怎么?”他看著她,努力笑,“想把我喂胖?我還不容易清減幾斤。”
“你給我閉嘴!”簡知輕呵。
說話間,外面有了動靜,溫廷彥看了眼門口,叫了聲“奶奶”。
是奶奶和安娜回來了。
“奶奶……”溫廷彥軟軟地叫著奶奶,“你看,我都病了,簡知還兇我呢。”
“你……”簡知都無話可說了,她哪里兇他了?怎么還是這副德性?動不動跟奶奶告狀!
奶奶走過來,和藹地拍拍溫廷彥的肩膀,“廷彥,想吃什么?奶奶明天給你送來。”
溫廷彥想了想,老老實實說,“奶奶,我想吃面條。”
還是從前每次回奶奶家吃的面條。
“好,奶奶給你做。”奶奶摸了摸他的臉,“我和知知就先回去了,你在這要好好休養,等你好了,和安娜一起常常回家來吃飯,奶奶給你們做好吃的,保管把你們養得胖胖的。”
老人家總是對把孩子養得胖胖的有執念。
溫廷彥蹭了蹭奶奶的掌心,眼中水光愈加亮澤,灰白的嘴唇微顫,“好……”
“聽話。”奶奶鄭重叮囑溫廷彥,“聽醫生的話,聽安娜的話,也聽奶奶的話!”
“嗯。”溫廷彥點著頭。
奶奶這才和簡知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簡知的錯覺,此時的奶奶和安娜都不一樣了。
奶奶的眼神里帶著某種堅決,而安娜,剛剛擦肩而過的時候,簡知好像看見她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出病房的時候,簡知回頭望了一眼,只看見安娜的背影,她站在溫廷彥床前,連溫廷彥也看不見了。
“奶奶。”在醫院走廊上,簡知問道,“你和安娜說了什么嗎?”
奶奶點頭,“嗯。”
“什么?”簡知略顯焦躁,“是說溫廷彥的傷嗎?嚴重嗎?”不然,安娜為什么會哭?
“還好,已經從重癥監護室里出來了,證明情況好轉,而且,肯定會越來越好的,醫生不也是這么說的嗎?”奶奶說。
是啊,她都已經問過醫生了……
“奶奶,你真的打算做飯送給溫廷彥吃啊?”
奶奶便嘆道,“這次,他是因為救我們受的傷,你哥會承擔醫藥費,也給請了護工,但是,溫廷彥跟我們家的恩恩怨怨太多太多了,算了,到這個份上,我想的是,就讓一切都過去吧。知知,這是奶奶的態度,你不用管的,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走,而且奶奶也不希望你和溫廷彥走得太近,他已經有安娜了。”
“嗯……”簡知答應著,心里莫名不安。
今天是除夕。
簡知和奶奶從醫院回去以后,家里也在準備年夜飯了。
備菜洗菜的工作,奶奶一大早就帶著大家做好了,湯類也都煲好了,回來的時候,姑姑正在廚房里指揮家里的西廚炒菜,簡覽還拿了一個平板,在看教程,也準備指點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