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長大,想要見母后,也要先遞牌子,通傳了,也往往是您歇下了。”
“一直到我十七歲,長大成人,才被接到你的膝下。”
他每說一句,太后臉色便白一分。
趙硯之卻像沒看見,依舊彎著眼睛,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所以母后說‘養我這么大’,兒臣實在不敢當。”
太后喉頭哽得發疼,半晌才擠出一句:“哀家也是沒辦法……三皇子和太子斗得厲害,兩人風頭正盛,你是除他們之外唯一的還在京城的皇子,自然要低調行事。”
“兒臣明白。”趙硯之點頭,神情體貼又乖巧,“所以兒臣從不怨母后。母后保命要緊,兒臣這條命,是自已一點點撿回來的。”
他說到這兒,忽然抬眸。
“只是如今,輪到兒臣做主了。”
“兒臣想寵誰,便寵誰。
“想護誰,便護誰。”
太后被噎住,惱羞成怒,尖聲道:“你別忘了,你是皇帝!你若只守著姜氏一個,龍嗣不繼,宗廟不安,你要哀家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趙硯聲音依舊溫柔平靜,“母后多慮了。”
“龍嗣?”
“兒臣只想要皇后生的孩子,誰敢有意見,兒臣便讓他永遠閉嘴。”
他抬眼,笑意不達眼底。
“母后應該沒忘,兒臣如今能坐在這位置上,是因為……”
他聲音低下去,“那些擋路的,都死了。”
慈寧宮內一時安靜得可怕,唯有香爐繚繞的煙絲在殿中無聲地升騰、散開。
太后看著眼前這個俊美得過分的年輕人,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瘦小的皇子跪在雪地里,額頭凍得通紅,卻一聲不吭地磕頭,只為求她看一眼。
她那時隔著簾子,只淡淡說了句“帶下去吧”。
原來那孩子,一直記得。
趙硯之起身,最后行了一禮,聲音清朗如初。
“母后保重鳳體。”
“后宮的事,兒臣自會處理。”
“您就安心念佛,少操心。”
他轉身要走,走到門口又回頭,笑得像從容又溫柔。
“對了,兒臣差點忘了。”
“昨兒皇后說,想吃慈寧宮的桂花糕。”
“母后若得空,讓人送一盒過去吧。”
“皇后若不高興,兒臣便不高興。”
“兒臣不高興,”他笑意盈盈,“母后也別想安生。”
門外風起無聲。
趙硯之轉身,明黃色的衣擺掃過門檻。
太后跌坐回椅子上,手里的佛珠,斷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