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狩獵的算,去撥弄了戰爭的算珠。這是我的傲慢,更是我的無知。
第三部分檢討
“我明白了,我們攜帶的高熱量食物和備用衣物,不應是挑戰嚴寒的賭注,而應是確保在任何意外情況下,我們能快速撤離、避免凍傷的保險。我們的狩獵效率,不應體現在挑戰極限時長,而應體現在更短的時間內,安全地獲取必要資源。”
王小小繼續寫著
觸及的紅線:
我帶領團隊,以高效作業的形式,把這次非戰斗做被歷史定為絕對禁忌的行為模式。
無論我的準備多么充分,目的多么不同,其形式本身,就是對那份沉重犧牲的輕慢與驚擾。
我錯在,只計算了肉體的耐受力,沒有敬畏生命的神圣性;只評估了任務的收益率,沒有掂量歷史的悲痛值。
我理解了,當我計算出‘在零下三十度工作24小時的可行性’時,我忽略了這個數字在您記憶中的含義。
那不僅僅是溫度和時間,那是一道用年輕生命標刻的界碑。
我承諾,從今往后,我的每一次風險評估,都將首先向那道界碑敬禮。
我會用您教給我的紀律,守護好我所理解的生存;我也會用我從歷史中學到的敬畏,守護好您和無數前輩用生命換來的平安。
我不是在挑戰自然,我是在學習如何背負著歷史的重量,更好地生存與戰斗……”
丁爸,我明白了。
湖的冰,不是用來衡量我們能不能踩過去的刻度,而是標定我們絕不可靠近的界碑。
我向您保證,也向那些我未曾謀面、卻已在我心中矗立起豐碑的先輩保證:未來的王小小,如果帶隊,她的每一次出發,都會先在心里向那片冰原敬禮。她的勇敢,會浸透對生命的敬畏;她的高效,會筑牢在絕對安全的基石之上。
我會成為一把好刀,但刀柄上,會永遠刻著您和無數前輩用生命烙下的戒尺:知進退,明生死,尊歷史,惜同袍。
王小小寫好后,對著門邊的警衛員說:“警衛員同志,麻煩,把這份檢討書上交給丁首長,給他安心。”
警衛員不理她,王小小知道這封檢討書,不馬上給警衛員,丁爸今天晚上睡覺肯定不好受。
王小小寫完那份沉甸甸的檢討,小心地折好。
她知道,警衛員同志只聽命令,不會幫她遞東西。
但禁閉室不是密封的罐頭,總有機會。
她的目光落在門板下方靠近地面處,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也許是木材收縮或以前破損留下的小洞,不大,但足以塞進一疊折好的紙。
她耐心地等著,耳朵豎起,捕捉門外的一切聲響。換崗的腳步聲,遠處隱約的操練聲,風吹過屋檐的嗚咽。
時間在寂靜和等待中緩慢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熟悉而略帶節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是哨兵那種刻板的步伐,更隨意,也更沉穩。
是楚隊長的腳步聲。
王小小的心提了起來。
她迅速蹲下身,將折好的檢討書順著那個小洞小心地推了出去一半,確保它顯眼地露在外面,然后退回床邊坐好,雙手放在膝蓋上,擺出最“老實”的姿勢。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外面沉默了幾秒,顯然,楚隊長看到了那疊從門洞里“長”出來的紙。
接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門被推開一條縫,楚隊長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沒有完全進來。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先低頭瞥了一眼地上那疊紙,然后才抬眼看向屋里坐得筆直的王小小。
他彎腰撿起檢討書,捏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輕。
楚隊長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審視的冷硬,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王小小臉上,“真的知道錯了?檢討你沒跟你丁爸犟嘴吧?”
王小小立刻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那雙總是帶著點倔強或算計的眼睛,此刻努力睜得圓圓的,里面盛滿了百分之百的誠懇和偽裝出來的一點點后怕的乖巧。
她的聲音不大,但清晰,甚至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沙啞:“絕對沒有,楚舅舅,我知道錯了,真的。你趕緊把檢討給丁爸吧,不然他今晚肯定睡不好。”
最后那句話,她說得又輕又快,卻像一顆小石子,準確地投進了楚隊長心湖。
楚隊長眼中那層公事公辦的冷硬,幾不可察地松動了一絲。
他是了解老大的,更了解老大對這個小崽子的期待和感情。
王小小能想到這一層,至少說明,這孩子的心思沒全用在算計兔子上了。
楚隊長鼻子里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沒再多說,只是深深看了王小小一眼,那眼神意味復雜,有警告,有審視,也有一絲極淡的算你識相。
“老實待著,別耍花樣。”他丟下這句話,攥著那疊厚厚的檢討書,轉身,再次將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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