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也明白,這抽在他背上的荊條,白叔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下手――
白叔清楚他的愧疚從何而來,因為他失去了那么多親人,那種切膚之痛,他深有體會。
正因為以己度人,他才會理解白叔失去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究竟有多難過。
所以他心底虧欠著,愧疚著。
而白叔知曉他的心情,為了讓他好受,這才握著荊條,抽去他心底的愧疚。
也正因為明白這前因后果,他霎時間就豁然開朗。
逝去之人不可挽回,尚有活著的人可被珍惜。
他又何必對往事耿耿于懷?
最后傷人,傷己。
想到這里,白z卸去身上的荊條,彎腰將白平川扶起:“白叔的苦心,我明白了。我必帶著小斌的祝福好好活下去,也請你珍重節哀。”
白平川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溢出。
他啞著聲音開口:“好好活著,都要好好活著。”
也就在這時,祠堂的門被推開。
白瑜一個箭步沖過來,扶住后背皮開肉綻的白z。
可白z卻握著他的手,臉上盡是釋然的笑意:“小七,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白瑜扶著白z:“我送你去書房,你這個樣子,會嚇到五嫂的。”
沈氏見到這一幕,不由花容失色。
可當她看清楚白z面上的輕松時,她也只剩下一聲嘆息。
因為鑒于對五弟的了解,她大抵能知曉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她道:“七弟,你送五弟去書房,我來安排大夫給七弟療傷。”
白瑜恭敬應下:“是,大嫂。”
于是,所有人都離開了。
祠堂里只剩下捂著臉哭泣的白平川。
還有緩緩走進祠堂的白明微。
白明微沒有急著安撫白平川,而是取了三根香點燃,恭恭敬敬地插入香爐之中。
她看了滿屋子的靈位一眼,隨后走到白平川身邊,拍了拍白平川的肩膀:“白叔,小斌是個勇敢的好孩子。”
白平川泣不成聲:“屬下知道,屬下一直都知道。”
白明微聲音平緩,像是在述說遙遠的故事:“您知道嗎?小斌護住的不僅是五哥,他還間接救下了許多人。”
“這一次對手想害沈大人的命,是五哥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我們才有逆風翻盤的機會。”
“倘若當初不是小斌護著五哥,就不會有這一次的逢兇化吉,小斌護的不僅是主,還有千千萬萬人。”
頓了頓,白明微繼續道: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告訴您,小斌死得值。任何死亡都是應該惋惜的,因為我們對死亡無力回天,所以才賦予死亡意義。”
“我只想告訴白叔,現在不管我們做什么,都無法讓小斌回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愧對于他舍命護住的生命。”
“不僅是小斌,還有白府犧牲的眾多兄弟,他們的親眷會得到很好的照顧,而他們所珍愛的一切,也會有人傳承。”
“至于我們,白叔,余下的歲月里,我們努力過好每一天,不虛度光陰,不浪費才華,就已經很好了。”
白平川聞,淚流滿面:“屬下明白,多謝主子。”
如此,白明微便不再多。
她離開了祠堂,走在冬日的寒風之中。
小灰貂躍到她的肩上,她反手拍拍小灰貂的腦袋。
這府中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都與從前無異。
只是她已不再是從前那個觀花賞月的閨閣女子,而是這府里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都要護住的家主,更是身居高位、責任重大的柱國大將軍。
她有許許多多的身份,唯獨不是她自己。
但她并不后悔。
也就在這時,斜刺里猛然刺出一柄劍。
只見劍光一閃,她抬手夾住了劍身。
她驀地回眸,那劍尖離她的脖頸,僅僅只有寸許。
她唇角挑起:“好身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