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趁著咽下杏仁、喝口茶水的功夫斟酌一番,沉聲道:“我不能肯定西市門口之兇案是有人故意設計,但背后一定有人順勢而為,其意便是要引發關于‘神機營’之輿論。武德殿上,英國公也正是裹挾這股輿論試圖將‘神機營’從東宮護衛序列之中裁撤出去……所以,主使者何人不自明。”
說到此處,他搖了搖頭,盡管左近無人依舊壓低聲音:“雖然看上去這一招頗為巧妙,但失于寬和小肚雞腸,與那位寬仁之名并不相符,可見平素多是做作。”
有些事情是可以講究手段的,陰謀詭計也好、綢繆布置也罷,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但倘若君臨天下、萬民之主,做事情就必須寬和厚重、堂皇大氣。
到底有些失望。
見房俊沉吟不語,劉仁軌又笑著道:“不過太尉之反擊堪稱精妙,一招直來直去釜底抽薪,他們便倉皇無措退避三舍……英公名滿天下,如今觀來,也不過如此。”
當真應下房俊之挑戰,則無論最終輸贏都可獲取尊重,畢竟火器之強世人皆知。
可武德殿上避之不及、不敢回應,則大失身份。
可以想見,今日武德殿上之事一旦流傳出去,對于李尥蚧鶻峒現亍
房俊搖搖頭:“英公國之宿將、天下名帥,焉能意氣用事?即便此番或許會有諸多詆毀,卻不能撼動其根本。”
“資歷”這個東西,有些時候實在是難以理喻,只要李尬任鵲鋇鋇淖諛搶錚熬降諞蝗恕鋇拿繁慊崢墼謁哪源希勻訟胍栽膠紋淠巖玻
況且房俊其實也并無取而代之的打算……
執壺給劉仁軌續上茶水,問道:“當下之局勢,正則認為該當如何應對?”
劉仁軌顯然早有腹稿,先謝過房俊斟茶,繼而笑著道:“自然是以牙還牙,報復回去,否則對面氣勢陡增,似此類手段必然層出不窮,咱們固然不懼,卻也不能總是被動挨打。”
“計將安出?”
“很簡單,他們不是將‘神機營’視為眼中釘嗎?那咱們就動一動東宮六率!”
劉仁軌笑容略有得意:“如今的東宮六率上上下下都是他們的人,既然如此那就拿東宮六率做筏子狠狠敲打一番,東宮六率自是不能裁撤的,但使其混亂無序卻不難,等到東宮六率不堪大用、東宮防務形同虛設,看看還有誰敢提出裁撤‘神機營’?”
只要讓東宮六率亂起來,“神機營”之重要性自然凸顯出來,到那個時候誰敢再提出裁撤“神機營”,誰就是無視東宮防御、無視太子安危,居心叵測、狼子野心,只需東宮出現一絲半點動蕩不安,不知將有多少人被牽扯在內……
房俊仔細想了想,頷首道:“攻敵之必救,很不錯,但是要以何等方式去擾亂東宮六率?”
劉仁軌笑的很開心:“衛尉寺能做的事,兵部一樣可以做,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更徹底。”
房俊笑道:“寇可往,吾亦可往?”
“正是如此!陛下可以一紙諭令強壓兵部進行武將官員之調任、裁撤,但陛下不能違反兵部銓選之規則,更不能任用私人、知法犯法。”
相比于衛尉寺,兵部的職權范圍更大。
兵部領兵曹、職方、駕部、庫部四司,掌管全國武官之銓選、兵籍、軍械及軍令等事務,為軍事行政之總匯。
李承乾強行命令兵部通過他的人員調換,這些人的出身、履歷、考核就肯定不能做到盡善盡美,想要“找茬”不要太容易。
之前他無法反抗陛下諭令,但現在有了房俊撐腰,自可放手施為。
房俊斟酌一番,頷首予以認可,但還是叮囑道:“盡量將影響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不能大肆波及,朝堂斗爭必不可免,但還是要留有底線。”
劉仁軌忙正色道:“太尉放心,下官明白你的意思。”
有些底線只要突破一次,便會突破無數次,最終形同虛設、幾近于無,這是絕對不行的。
房俊道:“你心里有數就好。”
劉仁軌點頭應下,又道:“相比于東宮防御,下官倒是更為擔心中書令之爭……此前褚氏兄弟彈劾劉洎的消息已經鬧得滿天飛,導致劉洎聲威大跌,宰相之位搖搖欲墜。而許敬宗此番回京聲勢暴漲,這一漲一跌之間,是否預示著許敬宗極有可能取而代之?”
房俊明白他如此詢問之用意,搖搖頭,道:“許敬宗此前與我并無溝通。”
劉仁軌色變,怒道:“這廝反叛了不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