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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三十四章 玫瑰花餅(二十一)

    “就是自盡的!”聞訊走了一趟的大理寺眾人看過現場之后對坐在孟家門外臺階上的黃湯道明了結果。

    坐在臺階上的黃湯‘嗯’了一聲,喃喃道:“我還是想不通,他為何要死?”

    雖被毀了手,可他早為其安排好了接下來要走的路,那年輕人為何要死呢?

    “聽說這小巷盡頭最近有個寡婦自盡了,起因是被個富商看上,使手段強要了她。那寡婦身邊人都對她說‘事情都發生了,便從了吧!’再者,那富商生的也不丑,喜歡這寡婦好些年了,迎娶彩禮都送過來了,可算是有誠意的。甚至巷子里還有不少女子羨慕,甚至可說嫉妒那寡婦‘命好’的。就是這樣一個‘命好’的寡婦卻在前幾日突然自盡了。”走訪了一遍周圍的街坊四鄰,沒找到什么案子有問題的嫌疑,卻也聽說了一些瑣事,林斐說道,“聽聞那寡婦自盡前整日以淚洗面,神智都快不清楚了。她情緒是這般崩潰,人是這般痛苦,憤怒,周圍的每一個人卻都在說她‘命好’,在恭喜她,在這樣的憤怒痛苦以及周圍人的羨慕和恭喜聲中她自盡了,留下遺書道死后化作厲鬼也不愿放過這些人!”

    “好在我聽說這件事時那富商已被長安府衙拿去了,否則,被我大理寺知曉后也定要插手的。”林斐看著巷子中來來往往的行人,到底是沒了父親長大的,即便有黃湯這等‘世叔’照看,孟家依舊不富裕,這巷子里住著的人也多半過的清貧。

    “貧著、苦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每日都在為吃飽穿暖奔波,自是眼里‘活著’為上。很多事都能為‘活著’讓路!這富商之于辛苦勞作的寡婦而就是‘活著’,是以在這巷子中眾人眼中看來自是一件值得‘恭喜’之事。這等每日為生計奔波的日子會將人搓磨的愈發麻木,麻木而生漠然,不少人甚至都不曾被教過為人處事,只是被教著‘活著’之人不懂寡婦為什么自盡倒也不是全然沒有緣由的,可老大夫你當是明白寡婦為什么會自盡的。”林斐說道,“寡婦同丈夫青梅竹馬,感情好是一回事,寡婦讀過些書,被巷子里的人數落‘清高’是一回事,這些都是理由卻不是那最重要的理由。那最重要的理由是寡婦不愿!她勤懇勞作,自己養活自己,是為了自己有那選擇的權利,而不是被富商看到強要了的。”

    “孟行之讀了那么多年的醫書,又那般有天賦,他對未來的期許從來不是‘活著’,老大夫你的安排是讓他‘活著’,他又怎會開心?眼下聽聞了司命判官的事,不過是讓他有了個死的理由罷了。”林斐說道,“他不甘心!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遇到這等事!”

    “這世間倒霉之人那么多,有的人在路上走著走著,天上掉下一只花盆將他砸死了,難道這些人也要去尋個為什么倒霉的理由嗎?”黃湯說道,“世間倒霉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他一個。有些虧該認就得認!是他自己命不好罷了!”

    “那被花盆砸死之人若是沒被砸死定會上前理論的!人都會去尋自己為什么倒霉的理由,很多時候不去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林斐說道,“他遺書里寫的很明白了,自己不曾殺人放火,他雖染上了賭癮,可那件事他過后回想了很多次,他分明沒有弄錯那藥,那‘聚寶盆’怎會突然死了呢?他怎么想都找不出自己的錯處,自是不甘心的!”

    “你知道他的家傳技藝全靠那雙手吧!那雙手是如此的珍貴,他那天賦是如此的難得,他卻不珍惜,老天因此報復于他的不懂珍惜也不奇怪。”黃湯看著面前來來往往的人群,說道,“他是自己活該,怨不得旁人。老夫已經給他一口飯吃了,他怎的還要尋死?”

    “是老天報復的他還是旁人報復的他老大夫心里當是清楚的。”林斐說道,“那‘聚寶盆’的死,他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那‘聚寶盆’家里人也心知肚明,只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柿子專挑軟的捏,對他下手而已!再者,在‘聚寶盆’家人眼中,被‘聚寶盆’選中的他本就是他一家的‘所屬之物’,是個死物,眼下‘聚寶盆’死了,他一家合計了一番覺得自己沒那個本事用這‘所屬之物’了,便干脆揣著‘我用不了你等也莫想用’的心思故意尋個借口‘毀’了他罷了!”

    話既說到這里,黃湯挑了下眉,轉頭看向林斐,默了默之后,他點頭道:“也是!我糊涂了!這等事又怎么可能瞞得過你等的眼睛?”

    “聽聞過后反應過來的這孟行之本想報官的,卻不知為何最后沒報官。”林斐看了眼黃湯,說道,“這件事長安府衙那里特意遣人來問過這孟行之,他卻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理由,老大夫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黃湯搖頭:“我不知道。”

    “他沒有珍惜那老天賦予的天賦,自覺愧對這天賦,由此懊惱后悔不迭,甚至全然將‘聚寶盆’家人對自己毀壞前途的所作所為視作‘償還’和‘虧欠’,覺得自己‘活該’。”林斐說道,“卻忘了當就事論事!即便他不珍惜老天賦予的天賦,卻也不是‘聚寶盆’家人作惡的理由。將他人對自己的作惡視作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這是將惡人當成老天爺了?”

    “他確實活該!因為明知自己眼睛不好,識人不明,糊涂的很,還不謹慎行,因此給旁人對自己‘做惡’遞上了個如此順理成章的由頭。”林斐說到這里,輕笑了一聲,“老大夫這般會講道理之人怎的不開導他一番?”

    “到底是旁人家的子侄,老夫怎敢多話?”黃湯嘆了口氣說道,“我以為照顧他一番他便不會死了,沒想到還是走了絕路!”

    “老大夫紅了眼,是在可憐孟行之,還是在惋惜那一把火盡數燒光的醫書同行醫手匝?”林斐轉頭看向黃湯,說道,“人,終究是活物,不是死物。會慟、會哭、會傷心,很多人也不僅僅是‘活著’就夠了。人活于世很多時候不是僅僅為了‘活著’的,他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有想要親手實現的夢,有自己不能退讓的底線。”

    “你這話什么意思?”黃湯看向林斐,挑眉,“可要去查那‘聚寶盆’的家人?”

    “府衙已經在查那一家故意尋機做惡之事了,”林斐說著,看向黃湯,“只是,我不殺伯仁,伯任卻因我而死,老大夫心里可有半分愧疚?”他說道,“畢竟,當年若不是孟大夫那一死,老大夫也不可能成為如今的黃神醫,那些不外道的技藝原本當是落在孟大夫頭上的。”

    “與老夫無關。他不肯報官是怕官府查到他父親當年之事罷了!”黃湯瞥了眼林斐,說道,“長安城里近些時日要變天了,老夫自也敢說了,那些封存的密卷哪是他這個毛頭小子敢碰的?他拿了他父親留下的醫書才‘無師自通’的成了‘天才’,自是生怕查出個什么來,是以只能忍氣吞聲了。誰叫他拿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干凈呢?”

    “所以我道他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是個糊涂的。不止把做惡的惡人當成老天爺了,還將有些人居心叵測的話當真聽進去了。他拿的東西干不干凈自有官府說了算,同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有什么關系?”林斐說道,“他耳中盡聽些小道之上別有用心之人的話,明明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卻選擇了忍。偏他自己也不爭氣,不謹慎行,沾上了‘賭癮’,給那別有用心之人尋到了‘騙他’‘詐他’‘敲打他’的借口。”

    “可忍的了一時,忍不了一世。不是那棍棒加身的皮外傷才叫傷的,忍久了,憋出的心頭傷亦是傷,亦是病。他心頭的傷病已久,且病入膏肓了,此時聽聞司命判官之事,本也沒什么‘活著的奔頭’了,便用這‘神鬼’之事的存在說服了自己,選擇了自盡,想要求個自己為何如此倒霉的理由。”林斐說到這里,頓了頓,看向一旁的黃湯,“‘神鬼’存不存在無人知曉,可事到如今,多少人都成了局中的一員,他在選擇一把火燒光那些醫書自盡的那一刻,亦是進了那個局。”

    坐著的黃湯肉眼可見的,手指驀地一顫,而后便聽一旁的林斐說道:“孟行之蠢笨了些,眼睛也不好,可那位孟大夫生前既如此受人重視,想來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他提前留下醫書給獨子,教子‘無師自通’之事你等先前不知道。我想,你等不知道的事或許還有很多。他既會提前留下醫書,想來當年便想過自己會死。既如此,你道他會否將當年的遭遇一一寫下來告知自己的后人?”

    立在門口的黃湯只覺頭頂的日頭忽地變得刺眼了起來,他踉蹌了一下,一陣頭暈目眩之后,陷入了黑暗。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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