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身紅衣的裴文瑩早立在抱廈口的臺階上,遠遠看見人過來,面上露出歡快的笑,忙親自迎了上來,領著往上房去。到了門前,春鳶及另些丫頭都侯在了門外,只陪著進去了金徐兩個媽媽。
明瑜一進去,就看見屋子里坐了兩個婦人正在說話。都戴了金飾的命婦冠,身上也都是真紅色的命婦金繡袍,極是富麗炫目,一眼便認出了坐左手邊的正是自己從前的婆婆安氏。另個婦人亦是有些面熟,再晃一眼,已是想了起來,乃是與安氏相交多年的閨閣密友松陽公主。
這松陽公主年歲比安氏小些,約莫三十左右,五官遠不及安氏,只皮膚雪白,一雙眼生得極美。明瑜此時看她之時,她亦正望了過來,唇邊還帶了絲方才未消盡的笑。并非什么出色的美人,只這樣的一雙眼,加上這樣的笑,卻一下叫看到的人覺得麗色流轉,風致萬千。
松陽公主乃是正德皇帝的妹妹,太后的最小女兒,五年前駙馬不幸病去成寡,她自己亦未有所出。本朝雖不鼓勵寡婦再嫁,只亦未明令禁止再婚。太后心疼女兒,一心想替她再重招個駙馬,只她卻仿似無心再嫁,一直孤身至今。
明瑜見松陽公主的一雙眼自她出現后便一直望了過來,笑吟吟地透出了些叫人難的興味,心中有些狐疑起來。忙低下了頭去。方才搜腸刮肚搜索著前世里的記憶,對這位公主也就知道這么多了,不曉得她現在這般看著自己到底什么意思。
裴文瑩此刻已是牽了明瑜的手到安氏近前。明瑜忙撇開了心中的怪異之感,朝著安氏見了個禮,道:“民女阮明瑜,今日有幸得夫人抬愛入府得以拜見,愿夫人……”
她話未說完,便見安氏從椅上起身,已是扶住了自己的手,笑道:“阮姑娘莫要多禮。這數年間我時刻記著從前里你救護我女兒的義舉,早就想著親自朝你個謝了。今日終見了面,極是喜歡。且我也聽說了宮里傳出的話,道我爹不聲不響竟與你外祖一道,為你和我外甥醉橋定下過口頭婚約,如今只待明年春皇上的指婚了。你便是我未過門的外甥媳婦,都是自己人了……”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從邊上一個媽媽的手上接過了個有宮中標記的荷包,遞到了她手上。
“阮家姑娘,明年你便要改口叫她姨母了,如今收她個見面荷包自是應該,接過便是!”
明瑜還在推辭,松陽公主笑吟吟開口打趣,弄得明瑜有些羞臊,只得雙手接過,口中又稱謝。
“阮姑娘,她是松陽公主。最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與我相交了多年,這才隨意了些,你莫被她嚇到。”
明瑜雖自己認得這松陽公主,只自她進來后,安氏此時才介紹了下,忙作出該有的驚訝敬重模樣,到了公主面前,再次行了大禮,告罪道:“民女不曉得公主在此,方才若有冒犯,還望公主恕罪。”
松陽公主伸出青蔥般的一只手,掩嘴輕笑了下,這才道:“起來便是。今日不過是一道來給我姨母賀壽,用不著這么講規矩。方才一見了你,我便和安姐姐一般,竟是越看越喜歡。這鐲子是我戴慣了的,這便賞了你,也算個緣分。”說著已是從腕上褪下了一個血玉鐲,遞了過來。
明瑜略微有些吃驚。這松陽公主與自己不過初次見面。若說安氏對她親近是因了她曾救過裴文瑩,且往后又是她外甥媳婦的話,她這般放□段對自己示恩,卻又到底為了什么?見她那血玉鐲已到了自己面前,自然推卻不敢接下。
“方才一見你,便覺你透了絲爽利之氣,甚合我眼緣,這才賞了的,扭扭捏捏,反倒沒意思了。”
明瑜聽公主這般道,微微抬眼,見她正微側了頭望著自己,姿容里帶了風情萬千,說出的話卻頗直爽,邊上安氏也開口叫她收下,這才接了過來,復又道謝。
公主眼眸一轉,看向了謝靜竹,朝她亦招了下手,笑道:“聽說你前幾年一直留在江南?那邊果然好地方,不止阮家女孩,你也被那溫山軟水養得這般招人憐愛。”說著從自己腕上又褪下另個纏金玉鐲,也是遞了過去。
謝靜竹不知為何,心中直覺地便有些排斥面前這個笑起來目光流轉如波光的公主,猶豫了下,偷偷望了眼明瑜,見她朝自己微微點頭,這才道謝接了過來。
她方才投向明瑜的那下意識一瞥,早落入了對面松陽公主的眼,卻仍是笑吟吟不動聲色。
“瞧瞧,今日老太君過壽,你倒搶著做散財天女了。若再來幾個俊俏的小姑娘,只怕連這身皮也要扒了去賞人了!”
安氏與她熟稔,取笑了一句,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明瑜亦隨眾笑了下,只心中對這個松陽公主,卻覺得愈發有些捉摸不透起來。
她看起來對自己并無惡意,甚至有些籠絡親近的意思。只這樣做,究竟是何目的?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