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泳思被帶到紀無涯的書房里時,還一臉困意,時不時打個呵欠。
“參見王爺。”他努力睜開眼睛,絲毫不知此時身上的袍子穿得歪歪扭扭,一點都不似平時風度翩翩的模樣。
紀無涯對林泳思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幾年前,他還是個小屁孩,目含敬佩地跟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起看他射箭的模樣上。
此時再見,發現他長高了,眉眼也長開了,有幾分肖似他的長兄,只眼神依舊單純,帶著幾分孩子氣。
無論長多大,在他面前,林泳思始終都是子侄輩,跟兒子們一樣,都還是孩子。
他的心忽然就軟下來,連悶在胸口的氣都仿佛一下子散去不少,有些后悔當時答應項奉淳答應得太痛快了,居然把林泳思牽扯進了這樁麻煩官司里。
項奉淳提出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不要淮安府插手此案,他只信山陽縣的調查結果。
因為當時項瑾出事后,第一時間趕過來的是淮安同知顧儀德,他是被紀凌云的人叫來的,而且一直在現場與世子眉來眼去,說話更是句句都向著對方。
紀無涯根本不在意誰查案,只要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查出筆糊涂賬,平了項奉淳的怨氣,悄悄保下自己兒子就好。
哪怕最終查不出來什么,尋個官員當背鍋俠也使得,底下人的用處,不就是關鍵時刻拋出來頂雷嘛,至于誰頂,不重要。
林泳思是林家人,一個小小的山陽縣尉的職務,對林家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丟了也就丟了。
本來項林兩家同為武將,稱得上紀無涯的左膀右臂,私心里,他也不希望兩家交情太深。
左膀右臂有些矛盾,互相牽制,才是上位者愿意看到的,如果他們相交莫逆,他才該睡不著覺。
所以哪怕深更半夜,紀無涯也還是將林泳思叫了過來,可見到人之后,他動了惻隱之心。
如果此事沒辦好,林泳思生命無虞,但為了安撫項奉淳,恐怕有的苦頭吃,這也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于心不忍。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不忍的念頭只從他腦海里閃了兩下,便被壓下去了。
“泳思啊,幾年不見,你也長這么高了。”紀無涯笑著說:“本王手頭有件棘手的事,恐怕得勞煩你出頭,替本王分憂了。”
“請王爺吩咐。”林泳思心下一嘆,果然,他的預感沒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凌云那個逆子,與項家公子之間的糾紛,終歸是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哪怕有委屈,也得做個表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本王已經命人將其押入山陽大牢了。”
“待山陽縣徹查此案,定要分個清楚明白才是。”
“微臣領命,定當竭盡全力,還世子爺一個清白。”林泳思連忙表態。
“嗯,時候不早,泳思再回去休息會兒吧。就讓那逆子在牢里反省反省。”
“謝王爺體恤。”
一走出中山王府大門,林泳思臉上的困倦之態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中山王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就差把我兒子是無辜的,你必須得幫他證明直接說出來了,既如此,為何不讓當時在場、更了解情況的顧儀德來查呢?
明明世涉權貴,淮安府更有資格,一個小小的山陽縣,配不上世子爺和項將軍的身份啊。
所以自己就是背鍋的。林泳思心里明鏡似的,這實在是個巨大的燙手山芋,搞不好連他都沒法全身而退,紀無涯這是想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