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宏在秋家也不是一手折騰,至少四房就和他不對付。
當年秋白出事,是其中一位族叔出手相助,才沒被家族處以私刑,而是入了罪徒營。
而這位秋白的這位族叔正是出自四房,乃是秋弘禮的父親。
后來,秋弘禮的父親突然暴斃,據說是酒后失足落入水中。
可秋弘禮卻是不信的,父親一直酒量極好,又從不貪杯,怎會因此而死。
但如今是秋宏掌權,其余房加起來都無法抗衡,他也只能隱忍下來,偶爾在背后使使絆子,不敢真的和秋宏對抗。
其他人見秋宏暴怒,也是紛紛噤聲,但眼底的神色卻未必全然信服。
時局艱難,人心思變,對秋宏的不滿,正在看不見的地方滋生。
秋宏喘著粗氣,也知道此時不是發泄舊怨的時候。
強行鎮定下來,咬牙道:“秘藏不能全動,但可以挑一兩處不那么緊要的,取些貴重的金玉之物備下。”
“我親自去求見杜太守,打探陛下口風,若能破財消災,便是最好了,若是不能......”
他目光掃過眾人,帶著警告:“如今是秋家生死存亡之秋,各房需摒棄私心,共度難關!”
“誰敢陽奉陰違,或亂嚼舌根,休怪我家法無情!”
眾人諾諾稱是,但各自退去時,卻又心思各異。
秋家這艘破船已是吱呀作響,裂痕隱現。
。。。。。。
行宮外圍,禁軍巡邏的間隙。
一名身著低級武官服色的中年漢子,正檢查著馬廄的草料和水槽。
他是行宮衛隊的一名隊正,姓趙,荊州本地人。
早年曾在秋家做過護院,因身手不錯被薦入府兵,如今負責行宮外圍安全。
這種身世的府兵,幾乎可以視作秋家之人,而太守心中清楚,但也只會當做不知道。
這便是世家大族的滲透力,無孔不入,控制著地方的方方面面。
一個身影無聲地出現在馬廄旁,鐵面具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
“趙吉?”
趙隊正動作微微一滯,隨即繼續手中的活計,頭也不抬,低聲道:“將軍有何吩咐?”
鐵面將軍沒有說話,只是遞過去一個東西。
那是一枚普通玉環,玉色暗淡無光澤,但卻是秋白生母曾經佩戴過的物件。
“您是......”趙吉眼中滿是驚愕。
鐵面將軍默默取下面具,露出一張對他而陌生又熟悉的臉。
他當年在秋家當護院時,曾多次受過二爺恩惠,也親眼見過那時還是個沉默少年的秋白少爺。
趙吉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您回來,是為了二爺?”
秋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為了我爹,也為了我娘。”
趙吉不由得開口道:“您已經是大人物,若想對付秋宏,不就是一句話的事?”
秋白搖了搖頭:“我要替我爹娘討個公道。”
趙吉嘆了口氣,隨即開口道:“您問吧。”
秋白的聲音透過面具,低沉平直:“棲鳳莊,襄水新淤地,秋家是如何拿到手的?”
“還有,三年前,四房的族叔,是怎么失足落水的?”
趙隊正舀水的手穩穩不動,聲音壓得更低:“強買逼占,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牽扯到前任一任戶房書吏,那人后來暴病死了。”
“老族叔也不是失足,是夜里被人敲暈了扔進河里的,因為他撞見了莊頭和人半夜運走莊里一批陳年舊甲。”
“舊甲?”
“是,應該是更早時候,家族不知哪房在軍中任職吞沒的,藏在莊子地窖里。”
“后來那批東西就被悄悄轉移了,具體去了哪里,小人不知。”
“但莊頭后來喝酒漏過一句,說‘東西在老爺的命根子底下,穩當著呢’。”
秋白沉默片刻,又問:“秋宏身邊,如今最得用的是哪個?”
“是他續弦夫人的內弟,叫胡奎,管著城里兩家當鋪和一處車馬行,人很油滑,手腳不干凈,但嘴嚴,替家主辦過不少私密事。”
“另外祠堂看守福伯是老人了,年輕時跟過二爺,這些年被打發去守祠堂,但小人覺得他知道些東西,對家主似乎有些怨氣。”
“知道了。”秋白說完,悄然后退。
趙隊正猶豫片刻,開口道:“少爺。”
秋白停住腳步,默然看向他。
趙吉猶豫片刻,開口道:“那年中秋,小人看到他們如何對待您了,小人怕死,沒敢說......”
秋白沉默了一會兒,淡然道:“我知道。”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