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樣下去,秋家別說振興,能否在荊州存活都成問題。
皇帝一路南來,雖然對世家手段強硬,但也并非一味濫殺。
在滁州等地,只要不是罪大惡極的世家,交出大部分浮財,往往便能過關。
這說明陛下并非要絕了所有世家的生路。
在秋宏看來,這或許是個機會。
若能趁此機會,表現出足夠的恭順,再展示一些價值,或許能抱住皇帝的大腿。
當然,秋宏身為家主,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們秋家算個什么東西?
在荊州這片還有一號,可若是放在全國世家當中,也就是能排個中下等。
除非在皇帝潛龍在淵時,秋家就有人追隨,否則怎么可能被皇帝另眼相看。
可惜啊,秋家沒有那個眼力,也沒有那個福分。
皇帝的大腿不好抱,那就抱皇帝身旁人的大腿。
哪怕是讓皇帝身邊的某個近臣記住‘荊州秋氏’,留下一點香火情,對未來都是莫大的助益。
他的目光掠過龍輦,試圖辨認御駕旁那些騎馬將領的身份。
為首的將領聽說叫越云,乃是皇帝的愛將,怕是不好接近。
而其余人,要么是內閣之臣,要么是親衛將領,都不是能輕易拉攏的。
但那位臉覆鐵面、緊隨御駕之側的武將,卻讓他心中微動。
這是哪位將軍?為何戴面具?看起來頗受信任的樣子.......
不及細想,皇帝的隊伍已緩緩行至近前。
下一刻,鼓樂齊鳴,禮官唱喏。
秋宏連忙收斂心神,帶領秋家眾人及地方官紳,整理衣冠,向著那代表至高皇權的龍輦深深拜伏下去。
“臣等恭迎陛下圣駕!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中,秋白鐵面具后的目光透過眼孔,平靜地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在其中某個熟悉的身影上,微微一頓。
好久不見啊,大伯。
。。。。。。
龍輦停穩,簾幔掀起。
李徹一身玄色常服,踏著內侍早已備好的朱漆木凳走下。
天光正好,將他周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雖無龍袍加身,但糅合了沙場銳氣的皇帝威嚴,仍讓在場所有跪迎之人屏息垂首,不敢直視。
荊州太守杜青城跪在最前列。
見圣駕落地,他連忙起身,卻不敢完全挺直腰板,略躬著身疾步上前:“臣荊州太守杜青城,率闔城官員士紳,恭迎陛下圣駕!”
“陛下舟車勞頓,臣等接駕來遲,萬望陛下恕罪!”
李徹目光落在他身上,這位杜太守年約四旬,面容端正,眉宇間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書卷氣。
杜家,算是較早支持李徹爭鼎的世家之一,雖非頂尖豪門,但在新朝也算有了從龍之功。
因此,在打壓世家豪強時,杜家受到的沖擊相對較小,族中子弟在朝在地方有不少仍居要職。
杜青城能坐上荊州太守這個緊要位置,與其家族背景不無關系。
“杜卿平身。”李徹虛抬了抬手,臉上露出淡淡笑意,“朕此行并未提前知會各地,爾等何罪之有?”
杜青城心中稍定,連道不敢,態度愈發恭謹。
“陛下體恤,臣等感激不盡。”
“迎接圣駕乃臣子本分,何辛苦,請陛下入城歇息,行宮已然備妥。”
李徹卻并未立刻移步,目光越過杜青城,掃向他身后的地方官紳人群。
“杜卿,”李徹忽然開口,“荊州自古人文薈萃,朕既到此,也想見識見識本地的才俊之士。”
“你身后這些,想必便是荊州如今的中堅人物了?不妨為朕引見一二。”
杜青城聞,心中微微一凜。
陛下開口便要見荊州才俊,這‘才俊’二字,在當下語境幾乎明指世家大族。
這不對啊......陛下平日不是最恨世家嗎?
他飛快地思索著,不敢有絲毫遲疑:“陛下垂詢,臣自當遵命。”荊
他側過身,向著身后的人群朗聲道:“諸位,陛下恩典,欲見一見我荊州俊杰。”
“被念到名字者,近前覲見,務必如實回話。”
說罷,杜青城權衡了各家在荊州的勢力與聲望后,挨個點名引薦。
被點到名字的多是各家家主,一個個連忙整理衣冠,口稱草民,再說幾句感戴天恩、恭祝圣安的套話。
李徹大多只是微微頷首,偶爾會問幾句不痛不癢的問題,聽不出喜怒。
被問者卻是無不戰戰兢兢,字斟句酌地回答,生怕說錯一個字。
而秋宏,也正在此列之中。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