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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牧歌(1)

    焦急的部屬連求帶嚇,非要醫官妙手回春,立刻讓自己地統帥蘇醒康復不可。要不是趙陵帶著高仙芝一行趕來,阿史摩烏古斯差點生生剮了醫官。

    “李都尉病情如何?”

    “回大人,”面如土色的醫官不停地擦汗,趕緊閃身躲到高仙芝身邊,“依小的行醫多年看,李都尉所疾有三:一是此役受創八處,雖未傷及筋骨,但失血過多,且引發多年積累之舊傷,故損及元氣耳;二是近來李大人似乎操勞過度,內息微弱,又死力出戰,心力已近極限耳;三是,這個,李大人脾相欠佳,似有心結重重。三疾并發,委實來勢兇猛,就是在安西,也需慢慢用藥,針石齊上,細細調養,非三天兩日能夠痊愈……。”

    “羅哩羅嗦說這么多,到底你有沒有本事治好李大人?”張達恭不耐煩地說,“大將軍就要你一句話!”

    “這個,大將軍,某家實在不敢打包票!”醫官哭喪著臉,眼睛往直勾勾瞪著自己的阿史摩烏古斯一掃,幾乎哭出來,“這療傷之事,一半在藥石,一半kao自己,李大人如今的脈象,漂游不定,吾實無把握!”

    “沒把握要你個醫官做甚!”趙陵冷冷地說,“不如宰了喂狗!”

    “大、大將軍,小的自會盡力!不如這樣,”醫官舌頭都哆嗦起來,暗想老子要是呆在這里,遲早要歸位,“小的回帳細察醫典,煎配良藥,一有端倪……。”

    高仙芝漠然止住,淡淡地說:“不用了,你要什么我自會叫人送來,你給我好好看著李都尉,有什么需要,有什么起色,隨時稟報!”

    “大將軍!”醫官聲調都變了。

    “怎么,還有什么?”高仙芝目光一凜,“難道番兵營供差遣的人手還不夠,要吾再派牙兵么?”

    醫官徹底委頓下去,“夠了,遵命。大將軍!”

    滿身是血的李天郎在無數馬蹄下苦苦掙扎,許多號叫地黑影還殘暴地用腳踐踏他。“救救我,阿米麗雅!救救我!”痛苦翻滾地李天郎伸出殘缺地手臂,拼命呼喊,“救救我!”他每叫一次,便有幾條黑色的毒蛇從他嘴巴里竄將出來,終于。他地四肢百骸崩裂了,成千上萬的黑蛇從各個縫隙飛濺出來……。

    啊!阿米麗雅慘叫起來。啊!李郎!李郎!

    她渾身大汗,從噩夢中驚醒。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又做噩夢了?”一邊的侍女點亮了銅燈,“公主連著幾日做噩夢了,要不要請巫師來驅驅鬼怪?”

    阿米麗雅虛弱地擺擺手,在床邊坐起。接過侍女遞過地水喝了一口,“小公主沒有醒吧?”

    “哦,沒有,睡得好著那!您放心吧,有我們守著那!”

    “給我掌燈,我要去看看。”

    我的雪蓮,我地掌上明珠紗米娜……。

    黑頭發和黑眼睛象他父親一樣分明,而挺直的鼻梁。雪白的肌膚則顯示了她高貴的小勃律血統。他的舅舅,小勃律國王赫納利稱她是雪蘇瓦爾最美麗的雪蓮,給她取名紗米娜,意思就是美麗的雪蓮……。

    小紗米娜睡得非常香甜,就象一簇含苞待放地雪蓮花蕊。這孩子很少哭鬧,顯得非常懂事。雖然才三個多月,但是一顰一笑,已然有乃父之風,他的父親,大唐皇室貴胄,西域雅羅珊,李天郎。

    撫摩著自己女兒嬌嫩的臉,眼角含淚的阿米麗雅心中充滿母性的驕傲和自豪,任何人都會說這是世上最美麗的花朵,自己和心愛男人的女兒……。

    睡夢中的紗米娜似乎感知到母親地柔情。小嘴一裂。哼哼一笑。引得周圍的侍女和阿米麗雅都驚喜地微笑起來。

    佛祖啊,保佑我的女兒吧。也將您的佛光普照到她未曾謀面的父親身上吧!

    “一路可要小心!”趙陵拽住阿史摩烏古斯的馬韁,“快去快回,千萬不要耽誤!”

    “知道,我一定盡快趕回!”阿史摩烏古斯接過行囊,“哥哥你放心!”

    “娘地,阿史那龍支這個狼心狗肺的賊廝鳥,居然怎么也不肯發放路牌!”趙陵恨恨地說,“這般無恥小人,他倒是巴不得李大人早些死!”

    “不求他!就算拿住我說我拖逃,爺爺我也認了!”阿史摩烏古斯習慣性地呲著牙,“只要把夫人接來,大人一定有救!我走后,這里全kao哥哥照應了!一定要支持到我回來!”

    “好!”兩雙手緊緊一握,阿史摩烏古斯拍馬出了營門,迅速消失在晨曦中……。趙陵戀戀不舍地目送著他遠去,心里默默祈禱李天郎能夠堅持下去。

    昏迷中,人們一次次聽到李天郎呼喊阿米麗雅的名字,最了解主人心緒的阿史摩烏古斯再也忍受不住,即使要掉腦袋,也要去小勃律接阿米麗雅回來。看李天郎的病勢,趙陵也沒了分寸,說不定阿米麗雅回來還真有奇效,那醫官都是死馬當活馬醫了,要是萬一……,回來也好,至少可以見上最后一面!呸呸呸!趙陵連吐口水,晦氣!晦氣!怎么會這么想!

    紅色鹖鳥旗和蟠龍軍旗一起在營地上空飄揚,上面凝聚著無數大唐戍邊將士的英靈,啊,勇士們的英靈啊,保佑我們的雅羅珊吧。不管是回紇薩滿,還是契丹巫師,不管是波斯祭祀還是黨項占卜,都在焦急地關注著昏迷中的李天郎。

    哥門提斯痛苦地在高仙芝腳下跪倒,請求他饒恕自己的父親。但這個殘忍而不可一世地征服者告訴他,唐人不會就這樣砍掉勃特沒地腦袋,而是要將他帶回遙遠的唐王朝首都長安,聽憑大唐皇帝地發落。誰都知道此去絕對兇多吉少,可是戰敗的朅師只有自行吞咽這個苦果,屈辱和無助象火刑一樣煎熬著哥門提斯的心,我為什么活下來,為什么我沒有象蘇西斯一樣光榮地死去!

    “你父王不在,就由你叔叔素迦代為攝政吧。”高仙芝漫不經心地說。

    “可我叔父受了傷……。”哥門提斯揪心地抽動一下,朅師人心目中凜然生威的軍神素迦。如今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地瘋子。

    “哦,哦,我忘了他瘋了,是吧?”高仙芝似乎剛剛恍然大悟,他環顧左右,大聲問道,“是真的瘋了吧?真的瘋了不是裝的?怎么說瘋就瘋了?瘋子當然不能攝政啦。可是他是軍神啊,是親王啊。嗯,嗯……,”高仙芝的神情一驚一乍,幕僚們先是驚訝,接著都會意地暗笑不已,高大將軍心境很好,居然還破天荒地尋了開心。“這樣吧。攝政王還是讓他當,你不是王子么,就幫幫他,輔佐他么!是不是?瘋子攝政,呵呵,當然需要一個不是瘋子的人教導教導啦!指不定朅師還會因此聞名西域呢!”

    幕僚諸將們終于忍不住轟然大笑。

    全然不顧跪著咬牙發抖的哥門提斯……。

    屈辱還在繼續,唐人強令城中百姓拆毀了高聳地旃陀羅拔城墻、隘口烽燧和曷薩水岸邊的兵營,并用拆下來地石塊去填埋曷薩水。使得曷薩水水位上漲,流向變化,吞沒了原本在岸邊的城鎮和農田。王宮里能拆下帶走的都被洗劫一空,即使是帶不走的也被砸個稀爛,燒個精光,那些高鼻深目的突厥蠻族在被漢人代替之前。劫掠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唐人裝模做樣清掃了神廟,允許普通百姓進入祭祀禮拜,似乎表現得比那些野蠻人通情達理。但是,哥門提斯知道,這些不過是虎狼對綿羊的仁慈,否則在所謂戴罪東返的隊伍中,就不會囊括朅師所有地名門望族,甚至父王那些后宮嬪妃,也被這個名義抓入軍中,成為唐人官佐們的玩物……。

    每次回家看到喃喃自語。時不時癲狂發作的叔叔。哥門提斯經常一個人趴在冰涼的地下號啕大哭。他曾經很想掌控這個國度,成為高高在上的國王。為此不斷努力,不惜和自己的親弟弟蘇西斯明爭暗斗。但是,如今國家這樣摔到他的手里,他卻茫然不知所措,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他,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能做什么,除了一次次的飽嘗羞辱。

    休整后地大軍開始班師回朝,運送糧草的長行坊重載著無數財寶,所有的勝利者都得到了物質的報償。神采奕奕的隊伍有條不紊地從城中和城外軍營中出發匯集在一起,浩浩蕩蕩地向東行軍。歌聲飛揚,旌旗招展,上萬匹戰馬的蹄聲回蕩群山,仿佛春雷滾動。

    為自己父王送行地哥門提斯扶著關押勃特沒的馬車走了一程又一程,西涼團將士騎著各自的青海驄從他身邊昂然走過,高摯的紅色鹖鳥旗刺痛了哥門提斯的雙眼。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斷送了朅師!

    李天郎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每天都讓煞費苦心的醫官提心吊膽,生怕他一睡不醒。各種好藥跟不要錢似的往李天郎嘴里送,但是他的病情一直不能穩定,倒弄得整個馬車都是奇奇怪怪的藥味。

    當押送的牙兵粗暴地攆走哥門提斯時,醫官正xian開布簾傾倒藥渣,恍惚間,李天郎目睹了這生離死別地一幕。何曾相識!對,小勃律!小勃律!那里有……

    “阿米麗雅……。”醫官聽見了,而且是不止一次地聽見,他看看重陷昏迷地李天郎,不由得嘆口氣,這阿米麗雅到底是什么藥啊!

    “公主!公主!”一名侍女慌慌張張地跑進寢宮,“阿米麗雅公主!”

    正在給女兒喂奶的阿米麗雅不悅地皺皺眉頭,她最討厭有人在這個時候來打攪她和女兒。對她來講,紗米娜吮吸自己乳汁就是自己將生命交付給她地神圣過程,是母親和女兒之間珍貴而獨享的融合與交流。因此,雖然宮里找了不止一個奶娘,她仍一直堅持自己哺乳。

    侍女在紗帳外急急止步,躬身行禮。

    阿米麗雅低聲喝道:“慌什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是這樣,門口的侍衛圍住了一個長著夜叉面孔的怪人,那人叫著非要見你不可。侍衛們恐對公主不利,欲擒之。他卻一箭一個射穿了他們的帽子。”

    阿米麗雅渾身一抖,呼吸驟然急促,夜叉,弓箭,天!是阿史摩烏古斯!肯定是他!只可能是李天郎派他來地!絕對是!

    “讓他進來!快!”阿米麗雅輕輕拍拍**,將**從紗米娜翕動的小嘴里拔出來。小家伙顯然對此大為不滿,哼哼叫著。將**吸得老長。“叫侍衛們別打了,立刻帶他進來!”

    旁邊的奶娘接過了孩子。小家伙哼唧了幾聲,終被香甜的乳汁堵住了嘴。阿米麗雅溫柔地看著女兒,抱歉地摸摸她的小腦袋,“愣著干什么,快去!”小家伙的勁可真不小,阿米麗雅揉了揉豐滿的乳胸,還真有些疼。還是媽媽地奶好吃吧。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沒等看清是誰,一聲沙啞地哭叫就傳了過來:“夫人!夫人!小的阿史摩烏古斯,給您送信來了!”

    “夫人啊,快回去吧,主人命在頃刻,時時喚你名字!”阿史摩烏古斯連滾帶爬地跪倒在紗帳外,涕淚橫流。原本就丑陋污穢的臉因晝夜跋涉變得更加猙獰拖形,令侍女們無不駭然捂鼻掩目,“你要是不回去,怕是再也見不到主人了!”

    “啊,你從哪里趕來的?是從旃陀羅拔么?”阿米麗雅心里猛然一沉,天那。難道噩夢是真的?“阿史摩烏古斯!李郎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快道來!用突厥語說,我聽得懂!”侍女們雖然不懂漢語也不懂突厥語,但聽得出他們尊貴公主的聲音在不可抑制地發抖。

    阿史摩烏古斯嘴笨口拙,發音又含混,讓他用漢話講自是勉為其難,即使是用母語,也是連比帶劃。阿米麗雅對戰斗的血腥沒有興趣,她不斷催促說得汗流浹背地阿史摩烏古斯,只詳述李天郎的傷勢近況即可。

    此時。侍衛們抬著小勃律國王赫納利急急趕來了。一進門,看到自己姐姐滿臉的淚水。失魂落魄的神情,赫納利頓時明白了一半。他沒有打斷兩人的談話,悄悄喚過幾個侍女,低聲吩咐幾句,侍女們和侍衛都躬身行禮退下。

    總算說完了,阿史摩烏古斯也累極癱倒在地,喉頭咕咕亂響,一雙熬得通紅的三角眼腫成一條縫。“給他拿點吃的喝的,”赫納利邊說邊邁動著自己地瘸腿,走向低聲啜泣的姐姐,旁邊有侍女過來攙扶,搬來座椅。“是雅羅珊出事了么?”

    這才注意到弟弟,阿米麗雅擦干眼淚,起身行禮,赫納利擺手止住,“姐姐總是那么客套,這是在家里呵……。”一回到小勃律,阿米麗雅就非常尊重已經是國王的弟弟,倒不僅僅是因為他頭上的王冠,而是經歷過風雨的赫納利,的地確確成為了小勃律當之無愧的王。他冷靜地接受了唐朝的冊封,面對驕橫跋扈的唐使劉單出奇地恭敬,從而贏得了劉單的信任。并巧妙地借助建歸仁軍之機奏請得大唐軍資糧餉,使戰后的小勃律迅速恢復了元氣,同時結掌兵權,徹底打垮了阿悉蘭達干的勢力;他制訂了明親大唐,暗和吐蕃,結好大食的策略,穩定了全國的局勢,成為小勃律貨真價實的統治者。對宗主國大唐,赫納利有比他姐姐更為理智地思考,對其無與倫比地強大和輝煌表現出發自內心的景仰與向往。他曾對忿忿不已地阿米麗雅說,中華文明璀璨,巍然東方,逆之無所宜,迎之無所害,故不如迎之;大唐武功悍然,雄霸天下,戰之不得瓦存,順之可保自決,故不如順之。毗鄰強國,惟此可依,不如全依,非爭一時意氣之長短……。作為親人,阿米麗雅對赫納利的遠見卓識感到由衷的高興,她清楚地意識到,弟弟是正確的,自己也許真的有些意氣用事。因此,為了小勃律,為了弟弟,她寧可人們忘記那昔日光彩逼人的訶黎布失畢。

    在阿史摩烏古斯狼吞虎咽的空洞咀嚼聲中,阿米麗雅斷斷續續將事由簡略說了一遍,最后嘴巴動了動,低頭摳起了座椅。

    “唉,雅羅珊,雅羅珊,叫我怎么說呢,”赫納利重重地嘆口氣,“滅了吉爾吉特,又毀了旃陀羅拔;但卻保我性命又施恩于父王,更不用說與姐姐的刻骨情緣了,而且他居然是紗米娜的父親!唉,這個既是仇人,又是恩人,既是夙敵又是親人的人啊……。”

    阿米麗雅欲又止,赫納利埋頭擺擺手,“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我知道……。”他抬起頭,眼中有了淚花,“你的心一直就在他那里,事到如今,小勃律自是留不住你了……。”

    猛吃一頓的阿史摩烏古斯肆無忌憚地kao在柱子上鼾聲如雷,他實在是太累了,兩百多里艱險冰封的山路,他居然五天就趕到了,活活累死了兩匹馬!

    “走吧,回到他身邊去吧!他現在比誰都需要你!”赫納利輕扶住姐姐抽動的肩頭,忍不住看看襁褓中咿呀游戲的紗米娜,“紗米娜不能連見父親的機會都沒有!”

    自己一走,小勃律就會剩下弟弟孤零零的一個人,阿米麗雅心中充滿歉疚和自責,夫君和胞弟,都是自己至親至愛的人,離開誰都艱難,更別說離開生養自己的故鄉了。她感激地擁抱自己善解人意的弟弟,抽泣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忘了,吉爾吉特是你永遠的家鄉,隨時歡迎你回來!”赫納利的聲音也哽咽了,“我已經叫人即刻準備去了,你和紗米娜需要的所有東西我都要為你們準備好!”門外堅冰閃耀,滴落的水珠晶瑩剔透,風,依舊有些刺骨……。赫納利走近搖籃,千般舍不得地抱起他一直視若己出的紗米娜,“就是擔心路途艱辛而紗米娜還小……。”

    “她是雅羅珊的女兒,應當有和她父親一樣堅強的毅力和膽魄,”阿米麗雅說,“佛祖和列祖列宗會保佑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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