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太長了,(下)都囊括不完,只有續1,續2了!
早春二月的陽光從唐軍大營后面升起,早飯的炊煙已然散盡,素迦站在烽燧上,仔細觀察著平靜的唐軍營壘。
“唐人還在睡覺?”蘇西斯說,“我們沖殺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素迦沒有說話,他不相信唐人反應會這么遲鈍。
“好好看好烽燧,一切都準備好了么?”他問一邊靜侯聽命的烽燧頭目,“近日都沒有什么異常?”
“是的,閣下,一切正常!正如你看到的,隘口兩側都堆積了石塊和檑木,只要有一個人砍斷橛子,隘口就會徹底被封住!”頭目信心十足地回答,“在這里,我們十個人完全可以當一千個人用!”
素迦點點頭,確實,十個人足夠應付這些了!“如果我軍后退,一定要等最后一名戰士退入谷口才堵塞隘口!否則砍你腦袋!”
“遵命,閣下!”
仿佛在回應蘇西斯的疑問,唐軍大營略略呆滯了一會,突然響起了密集的號角和震耳欲聾的號炮!
中軍皂旗在萬千將士注視中開始點動!
“全體上馬!”
“全體整隊!”
“全體列陣!”
大小官佐的嚎叫聲此起彼伏,戰鼓咚咚炸響,戰馬咴咴嘶鳴,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冬眠地大地。炙熱了冰冷的清晨……。
素迦望了蘇西斯一眼,長吁了一口氣,自自語地說道:“終于開始了……。”
高仙芝微笑著彈彈劍把,淡淡地說:“久等了,嘿,好,列陣!迎敵!”
“列陣迎敵!”旗牌官的嗓門可是比高仙芝的喃喃細語洪亮多了。
很快。整個大營都開始回蕩“列陣迎敵!”
“列陣迎敵!”“列陣迎敵!”
兩支偉大軍隊的決戰終于開始了!
還未列陣完畢,李天郎就大致猜出了高仙芝的應敵策略。朅師人擺出了他們嫻熟的線形戰陣。其左右翼剛好被群山地所拱衛,無法迂回。顯然素迦曾對戰場做過細致的考察,甚至還在此地演練過,不然戰陣不會如此天衣無縫。而高仙芝則將牙兵營居前,兩翼分別是虎賁營和鳳翅營,中軍則由玄甲營鎮守,在四營主力后面。是擔任后援地應召西域番國游騎和袁德的匠兵,他們操作著四部重型投石機和五十具床弩。番兵營位于鳳翅營側后,隨時準備擴大突破口或者支援任何一線。此陣型顯然拖胎于唐朝開國名將李靖的六花陣,高仙芝曾在疏勒屢次教習此陣,但真正全軍如此布陣,實戰接敵,還是第一次,高仙芝膽子夠大的。
李靖自創的六花陣。據說是由諸葛八陣演化而來,稱“八陣為六,武侯之舊法焉”。當他以三萬人合練六花陣時,選擇縱橫各一千兩百步的場地作為地界;每陣又分為兩個梯隊,共占地縱橫各四百步;“內環之圓‘,即中軍居中;從而使整個陣地構成一個九宮格的格局。每陣又要求掌握方、圓、曲、直、銳五種陣法。從而形成“大陣包小陣,大營包小營,隅落鉤連,曲折相對”地布局。陣法中各陣都可沿著九宮格的格局有秩序的調動,正所謂“教士尤布棋于盤,若無畫路,棋安用之”。高仙芝活學活用,根據戰場狹小,人馬有限的具體情況,排出了這個小六花陣。利于發揮唐軍遠射兵器的優勢。以不規則的六花打亂割裂對方整齊劃一的線形戰隊,使輕便的唐軍輕騎或沖擊力強大地玄甲重騎伺機從朅師錯列的線陣中快速突入。徹底擊潰之。
能深諳李衛公戰陣之神,除高仙芝外當今能有幾人!李天郎由衷地發出了贊嘆,但是此陣武威軍遠未精熟,一旦交戰,戰陣威力能發揮幾何?高仙芝賭得大了,太大了!李天郎腦子里驀然跳出“弄巧成拙”四個字。
高仙芝想得不可謂不精妙,但正如素迦說的,從來沒有按照事先計劃進行的戰斗,戰神確實是喜怒無常的瘟神!對他來說,只要供吞噬的生命夠多就行了,至于是交戰那一方地,那無關緊要。
“這幫傻蛋!連布陣都不會!我一個沖鋒就可以讓他們丟盔棄甲!”看見唐軍稀稀拉拉的陣型,蘇西斯一臉的不屑,素迦反復告誡唐人厲害,我看是看花了眼吧!“叔叔高抬了對手罷?”
“不可大意!王子殿下!”骨多里說,“這陣型可真古怪!打了這么多年仗,沒見過這么布陣的!”
“哧~~~~,如果我是統帥,我現在就可以派人回城宣布勝利了,不超過中午!嘿!”蘇西斯揚起下巴,看著密集的費蘭吉提斯槍林,“希望叔叔不要又讓我們等上一天!”
“依我的經驗,今天不會了!戰神已經敲響了他的鼓,不會再停下來了!”骨多里說,“殿下保重,我要去前面了。”
“我很快就會率領荷泰若依超越你的費蘭吉提斯!”蘇西斯得意地瞟了一眼后面的預備隊,哥門提斯,這次無論如何沒你的份兒了!
松散地佩爾塔步兵將他們地圓盾連成護衛費蘭吉提斯的墻,由志愿兵組成地弓箭手和投槍手三個一群,五個一組地聚集在他們身后。而在整個佩爾塔隊伍的后面,密布著薩滿沙長矛組成的槍林。前五排費蘭吉提斯的長矛盡皆怒目前張,后三排的長矛則斜kao在前面隊友的肩上,形成一朵朵怒放的尖銳玫瑰,眾多這樣地金屬花朵簇集在一起。就構成了著名的“薩滿沙之林”,整個費蘭吉提斯隊伍就是一棟會移動的長矛林。沒有人能夠抵抗得住他們雷霆萬鈞的正面沖擊,有時候沖鋒剛剛發起,對手就因極度震駭而崩潰了……。
薩達爾長號短促地響了幾聲,有傳令的軍官飛馳向方陣的左翼,一個塔克塞斯的費蘭吉提斯步兵開始從中央向左翼移動,將那里原本就厚重地薩滿沙之林又加厚強化了。而屋密率領的那一個塔克塞斯地佩爾塔步兵則回轉至中央。填補了方陣中央的空白。而后方預備隊的一支志愿兵,則快步跟上。排在了右翼費蘭吉提斯之后。
蘇西斯看見了預備隊前面騎馬指揮的哥門提斯,嘿,叔叔到底還是要照顧哥哥啊!沒讓他在后面呆得太久。屋密率領的那支佩爾塔是所有佩爾塔隊伍里最強悍的一支,讓他來頂替中央位置,并不為過。至于叫那些沒用的志愿兵來加強右翼,在蘇西斯看來,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素迦吃不準高仙芝地布陣。為保險起見,他將沖擊出發的相隔距離大大增加了。同時調整隊伍,采用了斜線戰術,有意加強了左翼,構成兩層強大的費蘭吉提斯梯隊,使左翼成為一個巨大的戰槌。這個沉重的戰槌隨時準備砸向敵手,強行撕開缺口,驍勇的荷泰若依重騎將突入這個缺口。徹底將唐軍割裂。然后右翼的部隊再迅速向左翼kao攏,關上打擊的大門……。
唐軍隊形里有人在唱歌,后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后驟然變成狂風怒吼般地轟鳴,成千上萬的唐人都加入了這個大合唱。雖然聽不懂他們在唱什么,但是其軍威士氣。由此昭然。
素迦當然不可能知道的是,唐朝將士們一齊高聲吟唱的,就是《朔風飛揚曲》,它已經代替往日的《大角歌》而一躍成為整個武威軍新軍歌。
“吹號!”作為統帥,素迦知道,雙方無形的較量已經開始,一步都不能走錯,更不允許一開始就落于下風,“全體號手,一齊吹!”
薩達爾長號憋足了氣。雄師般號叫起來。朅師將士們應聲齊齊吶喊,敲擊盾牌聲也一浪高過一浪。奮力反擊唐人咆哮地歌聲。
一隊驍勇的朅師騎手高擎鷹幟,飛馬在唐軍陣前掠過,引來雙方山呼海嘯般的躁動。突然,吶喊聲高亢起來,那是方陣最前面的佩爾塔步兵開始遭到唐軍輕騎兵的打擊,呼哨而來的騎兵向他們射去陣陣箭雨,待他們從盾牌后面直起身來投擲標槍反擊時,又鶻行而去。突如其來的襲擊差點兜住了持旗示威的那隊朅師騎兵,迫使他們不得不退入陣中。被激怒的佩爾塔們待騎兵再次逼近時,集中弓箭手奮起還擊,并組織尖兵以快制快,主動沖出隊列邀擊那些冒失的騎手,一旦他們接近就幾人一組拿長矛將其刺下馬來。這又引發騎射手們更加猛烈地攻擊,呼喝怪叫地胡騎時而聚集時而分散,不斷尋找方陣的弱處,能多殺幾個就殺幾個,遇到強硬反擊就急速后撤。這種在朅師人看來極為無恥地戰術嚴重違背了戰神的旨意和戰士的精神,激起了他們一致的憤怒,方陣吼聲如雷,一片激奮的喊殺聲。
“他們就是這樣試探的么?”素迦說,“剛才是那是誰拿著鷹幟在陣前跑來跑去?”
“是蘇西斯王子殿下,他一直在要求沖鋒,”旁邊回答的是素迦親密的副手葛馬那,“閣下,要發布前進命令么?”
素迦皺緊了眉頭,勇氣可嘉,但實在冒失,且作為指揮官,怎么輕易就離開戰位!“叫王子再也不要離開他的位置,否則按律重懲!”
“且等等,巴里斯臺部隊還未到位。”素迦看見炮手們正拼命在方陣后面搭建陣地,協助他們的奴隸也賣力地運送輜重,看樣子他們要做好準備還需要一些時間。為制止這些游騎的騷擾,素迦令弓箭手前進,驅趕這些煩人的小嘍羅。在對射幾輪后,雙方互有損傷,唐軍騎兵不得不拉開了距離,遠遠地回擊,最后攻勢終于稀疏了下去,這使巴里斯臺弩炮等重型武器順利占據了左翼戰位,再過一會。唐人就知道厲害了。朅師祖先傳下來的巴里斯臺弩炮,大家都叫它“天神之鞭”,由它發射地標槍射程超過人力投擲的數倍,是威力極大的殺手锏,依kao它的齊射,素迦曾將厭噠人的騎兵打得落花流水。
兩軍之間的無人地帶不時發生小規模的交戰,大多是唐軍輕騎兵和佩爾塔前衛之間地較量。雙方的箭矢投槍不時奪走一兩個對手地性命。不斷有血淋淋的傷者和尸體被同伴拖走,失去主人的戰馬往往在中間兜上幾個圈子。又慌里慌張地跑回本陣,人馬的雜沓將平整的雪地踩出不規則的劃痕,在凹陷的雪洼里,間或粘合著死傷者已經凝固地鮮血,腥紅點綴在白雪中間,好不醒目。
天空明凈如玉,太陽一步步爬上天穹。信手拋灑著金色的光芒,似乎根本沒有在意自己腳下這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
“唐人應該已經整隊完畢,他們在等什么?”素迦對兩軍之間的小打小鬧沒有什么興趣,他想知道的是,唐人打算怎么應付自己的“薩滿沙之槌”。“總要有人先動手的,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傳令左翼常步前進!”
性急的蘇西斯率領荷泰若依重騎緊緊跟在推進地費蘭吉提斯橫隊后面,他太想率先沖入敵陣了。對方中央高高的紅色大旗是他盯死的目標,那里一定是主帥所在的地方。
討厭!那個長著齙牙的傳令官又氣喘吁吁地騎馬跑來了,肯定又是叫我穩住戰位!
“王子殿下!指揮官叫你和前隊保持距離!”
有奇怪的東西過來了!
從唐軍戰陣后方飛來幾個小黑點,似乎還拖著青煙,那是什么怪東西?唐人拋地石頭?是不是也太小了點,雖說拋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遠。但這些石塊除非直接命中人體,有些威脅外,能有什么用呢?
黑點轉瞬即至,落點處的戰士一邊仰頭觀望,一邊舉起了盾牌。“是些黑石球!散開一點!散開一點!”小隊長們吆喝著部下,“待石頭落下后立即重新整隊!動作快,快……。”
掉進隊伍里的兩個黑球落在地上,冒著煙滾了幾滾,有好奇的士兵伸過長矛挑了挑……。
“轟!”“轟!”
兩個黑球突然炸裂開來!
火!濃煙!巨響!刺鼻的怪味!
受傷的士兵慘叫著在地下翻滾,身上著火的士兵則驚慌地扔了武器。用力拍打火焰。其余被巨響震的發蒙的士兵下意識地閃到一邊躲避四下飛濺地火團,整齊地橫隊出現了兩個小小的缺口。還有兩個黑球落在了在橫隊前面。雖然也發生了爆炸,除了造成一定驚駭,但沒有造成人員損失。
“那是什么武器?”素迦鎮定下來,看到硝煙中自己地士兵正在用雪撲打火場,迅速恢復橫隊。多好的的一支軍隊,臨危不懼,遇亂不驚,他們沒有理由失敗!但是唐人的投射武器有這么驚人的射程,倒是大大出乎素迦的意料,這么說,弄不好整個方陣在行進中都會不斷受到唐人的打擊,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閣下!好象是裝有引火物的易碎球體……,”驚魂未定的葛馬那回答,“真夠嚇人的!”
“又來了!”
唐人顯然做了調整,這次火球全部落入隊伍中,造成更多的傷亡。
每爆炸一次,唐軍陣營便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他們在得意忘形地嘲笑,在無恥地挑釁,在卑劣地幸災樂禍!
橫隊本來就十分密集,如此多受襲幾次,傷亡必多,再有勇氣的士兵也會因此氣餒,絕對不能這樣光挨打!
“全隊前進!前進!”既然巴里斯臺已經準備好,那就進攻吧!唐人必須為他們的驕橫付出代價!
“快!利索點!再來一次!”袁德摘掉了自己的頭盔,急切地發布著發射命令,震天雷數量不算多,先發三輪以示威!可惜啊,離前沿太遠,中間又隔著重重人馬,看不見自己得意之物殺敵的精彩場面……。舉目所及,幾股震天雷爆炸后形成地煙云遙遙可見。雖然勁風很快就將它們撕碎,但至少證明它們發揮了作用。
匠兵們喊著號子,重新準備擊發,包在油氈里的震天雷被小心翼翼地從長行坊上清理出來,加上袁德親自計量裁減的火索。
“他們前進了!大將軍!”段秀實興沖沖地說,“過來了!”
“先守后攻!”高仙芝穩穩地坐在馬上,看著密密麻麻推進的朅師槍林。“弓弩手準備!床弩全部右向放射!”
“吁!吁!”那是弩手們準備發射的呼號。
“進入床弩射程!”
“放!”
先是十只床弩試射,七十支沉重的長箭遠近不一地落入朅師隊伍中。有的在空中相互碰撞,有地失的,有地則在陣中扎開第一輪血花,不斷推進的朅師方陣多少為之一滯。
“調整機括!”一捆捆的十尺長箭卸下車來,在床弩邊一一碼放整齊,激戰之時,肯定用量甚巨。
吱吱嘎嘎的機括忙亂地澀響。待統兵校尉令旗搖動,剩下的四十具床弩已經蓄勢待發。
“放!”
“密集發射!放!”
不管是震天雷還是床弩,都需要在其有效射程內盡可能快地發射,因為隨著距離的接近,它們的所起地作用也會隨之越來越小,當短兵相接的肉搏戰爆發,它們就失去了作用。對高仙芝來說,不指望這些重武器能夠擊退敵人。只要它們多殺傷幾個對手,打亂遲滯他們的戰陣,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徹底擊潰賊軍還是要依kao近戰肉搏,以及高強度的箭矢。
左翼的佩爾塔最先受到床弩的打擊,原本整齊的陣線開始出現缺口,在有些地方。由于指揮協調地小隊長受傷或者死亡,連續的隊伍甚至出現了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