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也不推辭,收了診金,將人送出院子。
村民道:“對了,我應該是前兩日去林二叔那兒染上的。我瞧著你家夫郎這幾天也在,你記得讓他喝藥,別生病了再過給你。”
秦昭皺眉:“他去林二叔家?”
“你不知道嗎?”村民道,“咳咳,林二叔一大家子人全染上風寒了,最近連田都下不了,你夫郎去幫他干了好幾天活。不是你讓去的?”
秦昭沉默下來。
林二叔生病他是知曉的,服用的藥也是他幫著開的,至于景黎……
那小家伙下田干農活,怎么干到別人家去了?
秦昭沒有多做解釋,笑道:“是我,險些忘了。”
村民沒有懷疑,道謝后便離開了。
秦昭在原地思索片刻,也跟著出了門。
他徑直去了林二叔家。
林二叔家房門緊閉,隱約能聽見里面傳來咳嗽聲。秦昭敲了敲院門,屋內傳來嘶啞的聲音:“誰呀?最近生病了,不見客。”
秦昭道:“是我,秦昭。”
林二叔拉開門,沒走進,而是遠遠問:“秦昭啊,你找我什么事,咳咳……”
秦昭想了想,不動聲色道:“我想問問我家夫郎在不在?”
林二叔道:“你家夫郎這會兒多半在田里呢,這幾日多虧你讓他來幫我們,否則我家地里那些菜還不知道誰來打理。”
“對了,你等等。”林二叔回屋數了幾個銅板,隔著籬笆遞給他,“這是你夫郎這些天的酬勞,我與他商議好了,澆水除草,一日給十文。”
秦昭大致掃了一眼,林二叔手里少說有四五十文。
正好是這四五天的量。
幫著村里干農活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哪怕景黎與秦昭直說,他也不會反對。
為何要瞞著他呢?
秦昭沒接,只是道:“林二叔還是直接給他吧,我家的錢都交給他管。”
林二叔會心一笑:“我懂,我家也這樣。”
林二叔收起銅板,又道:“對了,他前兩日還問我村里有沒有什么活。是不是你買藥的錢又不夠了,實在周轉不過來我可以借你點,別總讓你家夫郎到處干活,雙兒身體弱,哪能天天這么折騰。”
秦昭搖搖頭,心里覺得納悶。
自從景黎開始管錢后,他很少過問這些。
不過景黎每日賺了多少,又花了多少,總會向他報備。
秦昭最近喝藥無需開支,而田里那些蔬菜也賣了不少錢,更別說書肆前兩天剛付了上一批抄書的工錢。
小家伙怎么這么急著賺錢?
秦昭沒有多說,囑咐林二叔別把他來的事告訴景黎,便轉身回了家。
家里的事,自然要關起房門自己說,無需讓旁人知曉。
景黎到家的時候已經黃昏時分。
他背著一筐玉米,輕手輕腳地推開院門,往里面探進個腦袋。
秦昭正坐在竹椅上讀書,聽見動靜,抬起頭:“在那兒看什么,還不快進來?”
景黎“哦”了一聲,背著玉米走進來。
太好了,秦昭沒出門去找他。
今天幫林二叔家澆完水后,他又順道去村東頭的王家幫著割了點豬草。等活干完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好在他前幾天已經把家里玉米地的玉米都采摘好,直接背起就能回家。
景黎把帶回來的玉米堆放在墻角,進屋換衣服。
玉米這東西存放時間長,儲存得當能一直吃到過冬,因此景黎不打算費心往外賣。
更何況,按照先前的約定,這地里產的玉米得給李大力家送一半呢。
景黎打了桶水,先變回原形在水里滾了一圈,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才換上干凈的衣物。做完這些,秦昭正好進屋,取了張帕子幫他擦頭發。
秦昭問:“今日累不累?”
“不累。”景黎膚色白又水靈,哪怕天天下地,也沒見他像其他農戶一樣被曬黑。他透過銅鏡望向秦昭,眸光明亮,“我已經把地里最后那些玉米都采回來了,還聯系了一戶人家收秸稈,他們明日就來。”
秦昭應了一聲,視線下移,恰好看見對方縮在袖中的手。
食指上沾了一點鮮紅,似乎是受傷了。
秦昭眉頭一皺,伸手抓住對方手腕:“你的手怎么了?”
景黎下意識往回縮,卻沒掙脫得開。
秦昭抬起他的手腕才發現,景黎手上根本不止一條傷口。
數條細小口子落在幾個指尖上,血已經止住了,傷口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沒、沒什么。”景黎有點心虛,“干活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
這些其實是割豬草時被鋒利的葉片割傷的。
景黎第一次干這活,還不熟練,也沒人教他。剛開始他沒留意,直到把草全部割完,才發現手上被割出了好幾條口子。
秦昭問:“摘玉米弄的?”
“對……對啊。”景黎幾乎不敢去看秦昭的眼神,硬著頭皮道:“我下次會小心點的,你別生氣……”
秦昭自然看得出那不是采摘玉米會留下的傷口,而且幫著林二叔家澆水也弄不出這樣的傷口,這小家伙多半又去村里接了其他活。
他眸光微沉,卻沒說什么,轉身去床頭翻找藥箱。
景黎小心翼翼地喚他:“秦昭……”
“我沒有生氣。”秦昭嘆了口氣。
他翻出傷藥回到景黎身邊,牽過對方的手,小心幫他上藥。
景黎還在解釋:“……這點傷口明天就會好了,真的,你別放在心上,也不用擔心……”
他的恢復能力向來不錯,上次去山里找芪冬草留下的傷口,只用了兩三天就完全恢復,最后一點疤也沒留下。
秦昭仔細將所有傷口都上藥包扎完后,才道:“作為懲罰,三天不許出去干活,不管什么理由。”
景黎垂下眼,乖乖應道:“知道了。”
秦昭望著他這模樣,想起林二叔對他說過的話,暗示道:“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對我說,我都會買給你。”
沒必要讓自己這么辛苦。
景黎一怔。
秦昭為什么會忽然問這個?
難道他知道了?
景黎的神情有點僵硬,勉強笑了下:“我、我知道啦……”
他又問:“對了,別光說我,你今天感覺如何,沒有不舒服吧?也沒有……沒有到處亂跑吧?”
他眼底明明白白閃爍著心虛,秦昭知道他想確認什么。
“沒有。”秦昭笑了笑,溫聲道,“我睡了一下午,睡得很好。”
他家小魚暫時不想把事情告訴他,自然有他的理由,他沒必要戳穿。
聽了秦昭這話,景黎顯然松了口氣。秦昭起身將傷藥放回原位,回來時卻被景黎拉住了。
秦昭小題大做,把景黎一雙手滿滿都纏上了紗布,看上去有些嚇人。
景黎用裸露在外的一點點指尖在秦昭手心輕輕撓動,小聲道:“那個,懲罰……這樣就夠了嗎?”
又開始了。
小家伙一下午沒見他,帶著一手傷回來,委委屈屈在這兒討好處來了。
秦昭彎下腰,托起景黎的下巴,注視著那雙眼睛:“懲罰那樣就夠了,別討價還價。”
景黎別開視線,應道:“哦……”
“不過,還可以給點別的。”
“嗯?”
秦昭低下頭,吻住了那雙微微開合的唇瓣。
“這不是懲罰,是安慰。”
“這幾日辛苦了。”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