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含章所,在這個過程中,蠻夷愈來愈弱,而我們會愈來愈強。”又一人開口。
這是個身形甚是壯碩,胡須濃密的青年。雷遠瞥了一眼,認得他是新進投入軍中之人,名叫王躍,字舒望。此人本是與劉郃守望相助的一個地方小豪強,雖然年少,卻頗具勇烈;昔日宗賊肆虐時,曾持大槊手殺亂兵十余人,護得百姓平安。雷遠在挑選各部基干為扈從的時候,特意請劉郃推薦幾名樂鄉當地的才武之士,劉郃便推薦了王躍。
雷云素來很注意細節。他立刻發現了,雖然王躍身為李貞的下級,卻不以職位相稱,張口就說“含章”云云,似乎把自己放在了同等地位。這是因為樂鄉本土居民對外來的廬江雷氏尚未心服?還是王躍自恃才能,不愿久居人下,為一小小扈從?
雷遠希望是后一種原因。賢士處世,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雷遠召集各部才干之士為扈從、書佐,本就是希望能將部下們一一置于囊中,給他們展現自己的機會。
“舒望有何想法,便請講來。”
“近百數十年間,朝廷為了增收賦稅,不斷采用各種手段逼迫蠻夷部落內附,這些部落滿懷怨憤,時常發動叛亂,反而成了朝廷頭痛的大麻煩。但如果荊蠻渠帥用俘虜向我們交換物資,就大不一樣。俘虜縱有怨氣,都該沖著沙摩柯去,與我們無關;他們能夠活命,則完全出于縣君的仁慈,只要把這個道理向他們說明白,再加以恩威并施的管制,必可獲得他們的效忠。這些蠻夷雖然不通耕種之法,但用為力伕修筑城池道路,正是我們當前所需的。”
王躍看了看雷遠的神色,繼續道:“我不清楚沙摩柯最終能抓來多少蠻人俘虜,五千、一萬、或許更多?果然數量夠多的話,待到彼等養馴熟悉,若有萬一,就可直接從他們當中揀選精銳,配以武器,瞬間成為一支能在深山中縱橫的兵力。到那時候,縱使沙摩柯整合各部,也當不了蠻王了。縣君你,才是真正的蠻王。”
蠻王云云,只能當成個玩笑。這些部下們不知道的是,此前玄德公曾向雷遠承諾,如果能夠壓服荊南各地的蠻夷,則將舉雷遠為護南蠻校尉。到那時候,名與實二者兼備,廬江雷氏的地位將會穩如泰山。
“大體不差,便是如此。”雷遠頷首:“只不過,沙摩柯不是簡單人物,他確實野心勃勃,也見事明白,我們之后與他還有長期的交道要打。大家都要打起精神,不要滿腦子想著圖謀蠻部,反倒為人所趁。”
眾人一齊應是。
說了沒幾句,一行人已經接近營地。沙摩柯的部眾忽然退走,立即使得在營地中等死的俘虜們騷動起來,任暉、沈真等人用兩百人到處彈壓,有些應付艱難。雷遠便不再多說什么,領著扈從們一起維持營地的秩序。
這時候巳時已過,陽光透過云層,照亮了戰場上活動著的人,照亮了鮮血和尸體。俘虜們也隨之看清了,此刻看管他們的已不再是蠻人,而換成了一支裝備精良的漢家軍隊。于是喧嚷聲慢慢安靜下來,許許多多的狼狽不堪的俘虜們蹲著,或者跪著,他們都抬頭看著身邊持刀而立的將士們,期盼一個稍許美好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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