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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

    麥師傅已經激動得快哭了,反正泥和水糊一臉,哭沒哭也沒誰看得見,只是我們明確地肯定他已經哆嗦了。并且現在他在最激動時總把中文和英文一塊混用:“mygodmygodmygod上帝上帝上帝上帝上帝呀”他這樣毫無斷句地嘀咕和叫喊著,已經完全失語了,泥巴和眼淚和水順著他久沒修理的胡子一起下淌。

    死啦死啦不激動,最值得激動的時候他總是不激動,他把兩只手伸出去分切了一下。那表示我們該沿著外壕從兩翼接近那個救命的箱子,“機槍!”他嚷嚷著,在他嚷嚷之前迷龍他們的幾挺機槍已經對著林子里晃動地人影開始速射壓制了。

    我們沖了出去,我們現在倒默契了,倒殺氣騰騰了,因為人已經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已經被槍林彈雨淘汰了一百遍的人。

    雨淋在壕里。壕溝便成了泥坑,二十四天來日軍扔在壕溝里的尸體從沒收過。

    我們雙方都絕無能讓對方收尸的信任,泥坑便成了尸坑。我們在泥水和尸體中深腳淺腳地穿行,憑借一條壕溝盡可能接近空地中間的那個空投箱,只要滑倒便必然撞上某一具尸體。

    林里射來的子彈打在壕溝邊沿,但日軍一時沒有再大的動靜,我們連湯帶水地架好了武器,一通猛蓋,日軍對這種日復一日的重復似乎也有點心不在焉,并沒有做太有力的反擊,那就算被我們壓住了。

    死啦死啦把一個手榴彈投了出去:“搶吧。小心點。”

    玩命的時候到了,我們跳出了壕溝,還得順手把跟著我們跑出來的麥師傅推回溝里最好不要嘗試在一覽無余的空地上對林子里多我們多少倍的敵軍射擊了,那叫找死我們連槍都反背了,玩了命地沖向那口箱子。死啦死啦追著,往我們的側面一個接一個地投彈,把泥漿炸濺得豎得和墻一樣。堡里地幾挺重機槍也打得一忽兒不敢停,停一小下今天拿來換這箱子的也許就又要多幾條人命,但真是走了好運,我們的手搭到箱子上時也沒倒一個人。它硬硬的,硬得很結實,硬得在心里實在。

    我們開始拖著箱子在泥水里逃回自己的窩。死啦死啦的手榴彈早扔光了,現在是靠著張立憲拿擲彈筒在堡門前速射掩護,迷龍的機槍稍稀疏了一下,林子里地機槍火力立刻在我們周圍彈跳。

    麥師傅拿著槍在壕溝里對著那個機槍點一通亂射,指望能夠能給它壓下去一些,現在壕溝里就他一人了。我們永遠得把他留在最安全的地方,與他的國籍無關,他是我們從火力支援到物資空投的唯一所藉。

    麥師傅大喊大叫,他很安全,日軍的機槍還沒功夫關照一個嚴嚴實實捂在壕溝里的人:“小心!放低你們的屁股!”

    我們一邊拖著箱子在泥水里連滾帶爬,開槍這種瑣碎事全交給迷龍和張立憲這幫子支援火力了,帶著東西逃命是我們現在的大事。我還一邊忙著向麥師傅揮動拳頭。

    在我們這趟忙亂和狼狽中沒能看到的是麥師傅身后的幾具死尸爬了起來,他們和死人一樣沾染著泥污和血污,但確確實實是活著的那又是日軍的設計了,派幾個不要命的事先伏在戰死的同伴身邊,尸體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麥師傅還在當當地忙于射擊時,一個刺刀柄猛擊了他的后腦,然后他們把他翻過來好在心口補上一刀。

    翻過來翻過來以后就發現這并非一個中國人。

    我們把箱子拖到樹堡旁邊時就癱了,那樣在槍林彈雨的泥漿地里拖一個半人高的家伙,真還不如一次拖八輛板車,但它立刻就被那些做掩護射擊的家伙擁了進去。“太順啦。今天刮順風啦!”我們七嘴八舌地吵嚷著。把那個箱子擁進了房子正中間放下,那是個金屬玩意。一切為了防撞設計,連鎖都是死頭地,要用撬棍撬。我們瞪著那個大家伙,眼里閃著饑餓的光澤。

    如果這里邊是食物,我們就還能活個二十天,那就長得像一輩子。如果是藥,也許連死人都能醫活了,如果是子彈唉,管它是什么吧,反正我們什么都沒有。

    張立憲:“棍子!撬棍子!”

    迷龍:“我來!灑家來!哈哈!”

    他樂呵呵扛著根鐵棍子就躥過來,我們拍著打著他,給他讓著道。

    死啦死啦:“麥師傅呢?麥師傅?”沒人理他,他就索性蹦到了箱子上:“把麥師傅找來!這箱子要不是他開你們好意思?!”

    是不好意思,我們消停了,如果蠢蠢欲動也算消停的話。死啦死啦從箱子上跳下來。

    死啦死啦:“等著!不準開!誰跟我去?”

    沒人跟他去。連剛才在外邊打火力的家伙也蹭邊溜縫地走,怕的不是死,是怕看不到開箱子。死啦死啦沖我們豎了個小指頭,連踢帶拽地弄走了幾個倒霉的。

    我們圍箱子發著呆,道理是每個人都懂的。但欲望也從來是不講道理的。

    何書光:“這也太熬人了。”

    喪門星:“我寧可去熬日本鬼子的炮彈。”

    我:“全民協助啊全民協助。”

    全民協助正比我們更沒出息地瞪著箱子賣呆,云里霧里地應了一聲。

    我(英語):“你也有開箱權啊。”

    我覺得美國人是要很豐富的營養來養的,到現在這種營養奇缺的時候全民協助的腦袋就更慢:“我?有嗎?”

    我(英語):“當然有當然有。你也在聯絡飛機和大炮啊。”

    全民協助:“我只是幫助他。”

    我:“no!no!”

    迷龍:“ok!ok!”

    我也不知道那幫傻子怎么就明白我們在說什么,大概是已經餓得通靈了,七嘴八舌地“yes!”“太有啦太有啦”“開吧開吧”不絕于耳,可憐的全民協助如被催眠。撬棍子不知道怎么就塞到了他手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伸出了罪惡的毛手,把撬棍楔進了鎖頭的合縫。

    我們不用再推波助瀾了。全民協助從伸出手地那一下就被魔鬼掌握了。我們眼光光地瞪著,看他犯罪。

    “鬼子!上來了!”死啦死啦叫囂著沖了進來,跑在他前邊的是幾個被他抓了差的倒霉蛋。地上本來就濕濕地打滑,全民協助又是最容易被這種動靜驚嚇到的人,一個出溜滑便壓在了撬棍上,崩得個箱蓋轟然開啟。

    于是我們在抓起武器各就位置前還來得及看見箱子里盛的什么,張立憲甚至過去伸手抓了幾只,他放開手,那白乎乎地玩意在地上蹦跳,于是驗證了我們的難以置信。

    美國人的物資實在是太豐富,我們總是發夢也想不到他們都給他的兵提供些什么,之前搶到的物資里離譜的東西不是沒有,報紙、口香糖、避孕套、電影海報、諸如此類,但還從來沒離譜到眼下這地步,滿滿一箱子乒乓球。

    死啦死啦:“布防!”

    他對我們這幫子泥雕木塑們喊著,他的眼睛也從箱子里那么掠了一下,但跟沒看見一樣。

    我們開始布防,每次面對未知地攻勢時我們都很迷茫,但從來沒象這次這樣迷茫。

    每次日軍攻擊時都是迅雷不及掩耳地突過來,這回不一樣,這回他們的幾個活動碉堡先就了位開始移動,然后步炮和重機槍在后邊跟著陣列移動,這樣地進攻自然是比步行還要慢的速度。我們瞪著那一條就著森林邊沿在雨霧中緩慢移動的線形,后來它收攏了,成了一個槌形,我們瞧著那個槌頭,槌頭是一輛推車,被兩個活動碉堡保護著,那車沒法不顯眼,因為車上綁了一個原木釘的十字架,麥師傅被綁在架上。

    死啦死啦現在看起來很沮喪,從望遠鏡里看了一看便保持沉默了,我從他手上把望遠鏡拿了過來,于是我看見一個雙腿已經被打斷的麥師傅,嘴里堵著一塊布,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和我們一樣是渾身泥水的落湯雞,但我仍清晰地看見他的涕淚橫流,因為他已經痛苦得面部都已經扭曲然后我發現他不是被綁著,而是被釘著。

    當我們再看見麥師傅的時候,他已經被拷問過了,折磨他的人也知道他什么都不會說了實際上一天數次的鏖戰下來,我們也沒什么秘密可了。于是他被派了最后的用途用來做攻破我們的撞城槌。”

    槌緩慢地向我們壓近來,慢得我們的敵人像在給我們演示一回步兵操典,慢得他們在泥地里拔足時甚至不會濺濕自己的褲腿,槍拿在手上,但并沒開,上著刺刀,向我們顯示著他們有再來一次白進紅出的勇氣。

    死啦死啦開始開槍,我們也開始開槍,沖鋒槍和機槍都放棄了,我們又拿起了老式的手拉栓,砰的一槍,砰的又是一槍,連張立憲、何書光和迷龍也在這樣砰砰著,瞄很久,然后開一槍。盡管麥師傅明白無誤地向我們展示了一個生不如死的信號,但是我們絆住了,沒人愿意用自動火力把他和日軍一起送去他現在很想去的那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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