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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們搶進了塹壕,那挺九二機槍歪在一邊,其他人已經死了,大多數人死于背后扔來的一個炸彈,活著的被襲來的日軍解決,幾具日軍的尸體是迷龍用馬克沁在有限的角度內解決的,但他總不能對著綁走了蛇屁股的一堆人開槍,他的子彈能打穿一串人。

    我們在硝煙彌漫中貓著腰,追尋著塹壕里的血跡,終于找到了,一堆被推開的空彈yao箱后,又是一個汽油桶黑森森的口。不辣緊了緊手上的槍就要鉆。

    死啦死啦:“炸塌掉。”他瞧著那沒頭的洞口:“一個人能防住一個連。”

    不辣沒說話,但死啦死啦從他身上拽出兩個手榴彈,把火帽拉開了,火繩擰在一起。

    阿譯:“我去呀,我進去!”

    死啦死啦只是瞧了他一眼,然后我們聽見爆炸聲,從地底傳來,而爆炸的塵煙也從洞口沖激出來,我們視線里暴露在雙方火力的空地上,血肉和硝煙氣浪一起激蕩,那是一個人引爆身上所有的爆炸物才做得到的,甬道已經在那里塌落,我們省了兩顆手榴彈。

    阿譯愣一下,猛地爬出了塹壕,爬向那里。

    死啦死啦把槍口瞄向了他:“我斃了你!”

    阿譯沒反應,手足并用,難看地爬著,我看阿譯也用不著斃了,林子里的日軍機槍在他周圍翻騰土地,死啦死啦開槍了,是在壓制日軍的射擊,我們也和加入合唱的迷龍一起壓制。

    阿譯爬近那個從地下騰出來的彈坑,往里邊瞧了一眼,便開始把臉在炸出的散土上蹭,好像要蹭掉自己的臉。我不知道他看見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再爬回來時臉上已經沒有人樣了,即使整個二梯隊葬在一防上他也沒這樣。雖然我們誰都知道這只是那時的積壓。

    阿譯:“是馬大志。”

    我們愣忽了一下。

    不辣:“馬大志是誰?”

    阿譯:“就是蛇屁股。他搭進去五六個日本人。”

    我:“廢話。”

    阿譯癱了,開始哭泣,他總要這樣,真煩人。我們拖著他的手腳往回拖,像日本人拖蛇屁股一樣。

    阿譯:“碎了。都碎了。”

    死啦死啦:“再搜一次,哪怕老鼠洞也給我填上。把那些用不上的地雷全部埋上。”

    阿譯:“都碎了。碎了呀。”

    我們不理他。

    阿譯很煩,真煩,爆炸響時我們已經把蛇屁股從心里抹掉了,現在他又喚魂給喚回來了。他只知道內疚、內疚、內疚。

    炮彈零星地在響,阻滯著已經停止攻擊但仍蠢蠢欲動的日軍。我們都在忙。有很多事情要忙,要重新調整剛才已經暴露出火力盲區的遠程火炮部署。要把重火力移形換位以免日軍過于有備而戰,要為何書光調配已經用完的燃料,要加固工事,連被炸脫了棒頭的門都被我們拖來做成在門前豎起的斜坡,斜坡到頭就是我們垂直的掩體,要一切。僅僅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我們使用著龍門架、吊索、沙包、斷磚碎石,這樹堡里能找到的一切,我們把戰死者抬進統一的房間密封,不僅是尊重,也為了讓活人不要在死人氣息里生存。我們沉默地忙碌,甚至不是為了保命,僅僅是為了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但我時時會想起阿譯在那個我們都沒看見地彈坑邊蹭著自己的臉。阿譯真不該過去地。

    現在我只好記得這些,我知道他其實不在乎捎上那些日本人,他只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些什么。像所有廣東人一樣,他很多話。他努力說很多比廣東話還廣東話的國語,有時候好像他說對了,但你更疑心你聽錯了。我們曾刨個坑讓他對坑說,并且要他說完了把坑埋上。現在他把坑炸開了,他要在我們耳邊絮叨到我們死。

    我沒法不想起他和不辣。很親熱,又很疏遠,當一個靠上另一個,另一個便生疏遠和厭離。

    不辣會很愧疚,因為他沒記住蛇屁股的名字,盡管屁股曾要求他記住。我盡量不愧疚。因為我就在旁邊。我也沒能記住。我想著這些,后來我覺得我有病了。想著這些不讓我傷心,倒讓我快樂。

    第三十五章

    我坐在死啦死啦身邊,看他為狗肉的狗腿換藥。我擦著槍,哼哼著全民協助逼我們擦槍時唱的那首歌,它真難聽,用來折磨別人的耳朵最好。

    我:“你說怪不怪?”

    死啦死啦:“怪啊。你說哪種怪?”

    我:“我現在不想死人了,我想他們來的地方。”

    死啦死啦:“都是好地方啊,好地方啊好地方。”

    我:“都是怪地方。你都跑過了,養出你這怪家伙來了,你都不止怪了,叫你妖孽才是對了。養出那幫家伙的地方就很怪,養出這樣五花八門怪家伙的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如果能活著下南天門,都要去看看。”

    死啦死啦:“也怪啊。也不怪。”

    我發了會子怔,后來我就樂了:“嗯,都是好地方,一定要去看看,都要去看看。”

    死啦死啦:“嗯,大好河山。”

    我愣了,看丫輕輕撫摸著他的狗肉,茫然到了鬼知道哪個世界反正他有那么多的世界。

    我:“知道嗎?你從來不說這種話,這種話是虞嘯卿說的。”

    那家伙便看了看我,扁了扁嘴,醒過來了:“到處都是你們這種王八蛋,萬獸園一般,所以老子要四海為家。”

    我:“褒的?貶的?”

    死啦死啦:“三角的。”

    然后又一次響起了猛烈的炮擊,我們抓起了槍手忙腳亂地往外沖。

    我:“非得逼小太爺殺人造孽,真是不讓人消停!”

    死啦死啦:“門口布了雷,別踩上了。”

    我們沖了出去。狗肉艱難但是不折不撓地跟在我們后邊。

    這一次會失去什么?又得到什么?

    虞嘯卿在炮窩邊,和余治的坦克之間,瞪著那幾個人,克虜伯和那輛史都華坦克的全班車手。站了一排。

    虞嘯卿:“誰先擅自開火?”

    手就舉了五條,值星官指向了克虜伯,但虞嘯卿也沒費神去掃一眼。

    虞嘯卿:“要重罰。不能不罰。”

    然后他從克虜伯開始,給他們別上一個低階的、允許一個師長在陣前頒發的青天白日勛章。他拍了拍克虜伯的肩,鬧出一陣小小的塵煙。

    虞嘯卿(湖南話):“要得。”

    克虜伯并沒有因此而放松:“我們什么時候打過去?”

    虞嘯卿看了他一會,把剩下的四個勛章交給了他身后的唐基。他和唐基仍然站在一起,給所有人的印象,仍是那么一對剛柔相濟的組合。

    然后他向余治招了招手,讓余治跟著,他仍然盡量把自己挺得像一桿槍。

    虞嘯卿瞧了瞧這炮洞。他和死啦死啦曾長談的地方,現在人搬走了。有東西走了,有東西留下來,新人又搬了東西進來,一切都物是人非。

    他往前走了兩步,從炮眼里看著漆黑一片地對面。余治跟進來,但是保持著一個禮尚往來地距離。

    虞嘯卿:“收拾一下。你和你的坦克回師部。”

    余治:“這不合適。師座把我派給他們了。”

    虞嘯卿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他一手扶出來的家伙,余治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老成和嚴肅。

    虞嘯卿:“你前天還跟我說想回師部。”

    余治:“我想回師部。”

    虞嘯卿:“你現在永遠不要回去了?”

    余治:“我們什么時候打過去?”

    虞嘯卿便沉默,似乎回答這樣地問題有損了他的尊嚴。

    余治:“我們是不是把人家賣了?”

    虞嘯卿很想就一個大嘴巴子摔了過去,而余治嘴角**著,也在準備好承受這一下,后來虞嘯卿便把伸開地手掌合上了,他背上了手。

    虞嘯卿:“好吧。你就留在這里。你也知道坦克是怎么用的,不是停在這里做個炮臺。”

    余治:“我知道坦克怎么用的,不是停在這里做炮臺。”

    虞嘯卿便背過了身子,那也就是你走吧的意思。余治看了看他的師座。也許他后悔了,也許沖動得想沖上去抱他的師座一下,但他最后單膝跪了,單膝很別扭,但他仍對著地面磕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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