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元歌梳著倭墮髻,偏側戴著一只赤金西潘蓮花簪,垂墜的赤金流蘇如細水般蜿蜒而下,微微顫抖著,折射出耀眼的光華。舒殘顎疈那華貴燦爛的顏色更襯得她膚若凝脂,眉若遠黛,秋水般的眼眸燦若星辰,似乎夜空中最美好柔婉的光彩都落在這雙眼眸中,每一個凝眸都帶著瀲滟的璀璨,熏人欲醉。
她身著珍珠白滾紅邊的對襟上襦,下著同色齊腰襦裙,腰間系著一條大紅色同心攢梅花絡子,長長的流蘇散落在珠白色的裙裾上,平添三分艷色,清雅中不失明艷。
在船艙微暗的光線下,衣料泛著柔和如珍珠般的光澤,使得她周身如同彌漫著一股朦朧如仙的飄逸。
三年前的元歌清麗絕俗,但眉眼尚未長開,終究帶著一股稚氣,只是被眼眸中的沉靜遮掩起來,只透漏出清麗絕俗的氣質,正如一朵凝露含苞的蓮花,靜靜馥郁,獨自芬芳。而如今的元歌眉眼舒展,身姿玲瓏,卻已經全然綻放出逼人的美貌,幽香彌漫,讓人的目光不自覺地就會落在她的身上,難以轉眸。
然而,那雙湛然的眼神,卻仍然如三年前。
明亮,熱烈,清澈,機敏睿智,正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元歌!
而元歌也同樣在打量著眼前的泓墨,
三年不見,他似乎消瘦了許多,舉止沉穩有度,不復三年前的輕狂張揚,眼眸幽邃而深遠,如同夜空般神秘難測。這讓裴元歌有些心疼,可以想象,這三年來,生母過世,養母成仇,父親猜疑,在這種夾縫之中,他一定過得很辛苦。即使現在泓墨被稱之為京城雙杰,風頭強勁,但這些耀眼的尊貴背后,不知道凝聚著泓墨多少個夜晚的嘔心瀝血,辛苦操勞,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三年前的泓墨,是一把出鞘的寶劍,帶著鋒銳逼人的光芒,讓人一見便心生警惕畏懼。
而三年后的泓墨,卻是一把還鞘的寶劍,外在似乎溫雅有禮,心中卻隱藏著比三年前更加銳利的鋒芒。
似乎察覺到了她眼眸中的關心,宇泓墨心默然寧靜下來,忽然一笑,如同冰雪初融,鮮花怒放,光彩奪目得令人不敢直視。
迎著這樣的微笑,裴元歌心中慢慢安寧,同樣報之嫣然一笑。
九殿下。裴元歌福身。
宇泓墨還禮:四小姐!
有鄭巢和鄭夫人在,兩人不便表現得太過親密熱切,但就是這樣一個短短的,尋常的呼喊,卻似乎已經將這三年里無數個日夜的渴盼和希冀,思念與夢縈都融化在其中,反而不再需要更多的話語。
萬語千盡其中,此時無聲勝有聲。
九殿下里面請!知道歌兒和九殿下必定都在期盼著這次重逢,體諒他們的心情,裴諸城才請宇泓墨入船艙,讓兩人見上一面。但畢竟有鄭巢和鄭夫人在,裴諸城還是要為女兒的清譽著想,因而只是短短會面,便又將宇泓墨向里面請。
畢竟,九殿下駕臨,正好妻女都在,出來見禮是應當的,再多就不合規矩了。
而就在這時,船頭卻突然傳來隱隱的怒喝聲,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卻顯然是沖著裴諸城和鄭巢這艘船而來,聲音嬌嫩,顯然是女子,辭卻十分激烈,連裴諸城和鄭巢都有些聽不過去,彼此示意,一同走了出去,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卻見一個身著藕荷色織金妝花緞衣裳,滿頭珠翠,容貌艷麗的女子大咧咧地站在前面的船尾上,正指著自己這艘船,怒聲喝道:哼,兩只縮頭烏龜總算肯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準備躲到什么時候呢?怎么?撞壞了我們的船,現在就想躲過去,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你們必須賠我的船,還得給我賠禮道歉!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道理?
裴諸城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揮揮手道:我們不跟你小姑娘計較,叫你家大人出來!
這女人也太囂張了吧?可惜換了女兒裝,不好動手,要是她還敢是剛才的男子裝扮,我非裝著不知道,過去揍她一頓不可!鄭巢磨牙道,他剛開始倒真沒看出來那華衣人是女扮男裝,現在知道了,心中更加厭惡。男子這般囂張已經很不討喜了,何況是女兒家?不知道哪對倒了八輩子霉的父母,居然會攤上這么一個女兒!
這誰家的姑娘,這么沒規矩?
李明芯叫嚷的聲音太大,船艙內的鄭夫人和舒雪玉也不自覺地掀簾朝外望去,眉頭都是緊皺。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的李明芯身上,宇泓墨身形一閃,悄悄閃到了裴元歌身旁,悄聲在她耳邊道:元歌,這三年,我去過關州三次,為什么你都不見我?別說我去的時候你恰巧不在,哪有這么巧的,我次次去,你次次都不在?我給你寫信,為什么你也不回信給我?嗯?
察覺到耳邊男子溫熱的氣息,吹得耳朵癢癢的,裴元歌偏了偏頭,低聲道:我有原因。
見她耳垂突然間緋紅一片,宇泓墨心情驀然好了起來,反而故意地湊過去:這樣的話就想打發我,是不是太敷衍了?至少說幾句好聽的才行啊!原本只是察覺到元歌耳垂敏感,想要戲弄她,但真的湊近那潔白如玉的耳垂,聞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宇泓墨卻驀然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燥熱,下意識地就想親上去,心中不由得苦笑。
時隔三年,元歌對他的定力,越發是個大考驗了。
還好,應該不會等的太久了!
舒雪玉似乎察覺到什么,忽然轉頭,朝著裴元歌的方向望去。
然而,她卻只看到宇泓墨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地看得傾聽者船艙外的動靜,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頷首致意,模樣再正經不過,完全沒有絲毫異狀。舒雪玉搖搖頭,以為自己多心了,又轉過頭去,繼續關注著外面的動靜。
……上一刻還在她耳朵邊搗亂,下一刻就換身到原地,正兒八經的模樣,真是人才!
宇泓墨轉頭,看著元歌有些無語的樣子,忍不住失笑。明知道越靠近元歌,他就越想有動作,就難克制心中的**,但他卻實在舍不得跟元歌挨得緊緊的感覺,好像比任何時候都更能確定,元歌就真真實實地在她身邊,還是忍不住靠了過去,悄悄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元歌,我又想吃豆腐了……
尾音拖得長長的,軟綿綿的,百轉千回,好像幾百只小螞蟻在心里爬呀爬的。
知道他已有所知,裴元歌不自覺地紅了臉,瞪了他一眼,狠狠道:給我規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