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桃察覺到其中施壓:我倒是想。
她說:可我要上班,你的書店在山城,異地戀,沒辦法的。
她打字超快,不知為何,她平白無故從程宿回復里嘗出苛責的味道,這種苛責放出了她翻江倒海的委屈。
隨之而來的是慪氣,她不能自控地撂狠話:趁這個機會你還可以考慮下,如果你接受不了異地戀就要及時跟我講,畢竟我們時間還不長。
蒲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敏感得像易破的殼膜,內里搖搖欲墜,隨時能泄洪。
點了發送,出租車已到樓下。
蒲桃按黑手機,開門去提行李。
她明明也想他想的要死,哭得心臟像從咸澀海水里打撈上來的一樣,他卻開始要求她。
回到公寓,開門的一瞬,蒲桃就被撲鼻蓋臉的怪味熏暈,像是不當心跑進了泔水桶。
餿味無孔不入,蒲桃放下行李箱,沒有換鞋,徑直跑到廚房找禍源,果不其然,垃圾桶和周邊堆滿了外賣盒,有些甚至溢流到外邊。
她能想象,不在的這幾天,喪尸如何污染腐蝕了公共區域。
她本以為,從程宿那里回來,是從美夢一腳踏回現實,可她沒想到是踩入噩魘。
本就洇著一股火氣,蒲桃此是徹底爆發,她氣勢洶洶跑到室友門前,猛力敲門,哐哐響。
這一次,里面人開門很快。
只是,現身的并非他室友,而是一個陌生男人。
他外形過分龐大胖碩,只穿著件白背心,氣勢唬人的紋身從肩膀蔓生到手背。
原先還微喘的蒲桃登時斂息,預想的征伐被提前扼殺。
男人沒有輪廓被肉糊成一片的下巴動了動:“這么敲門是想干嘛。”
蒲桃胸脯起伏一下:“住這間房的女生呢。”
男人說:“在床上睡覺,找她有事?”
蒲桃問:“你是她男朋友?”
“嗯。”
“廚房的外賣都你們丟的?”
“對哇。”他面無愧色。
蒲桃冷臉,繃著唇:“可以收拾掉嗎?”
“要你管啊,你房東?”男人突然揚手恐嚇。
蒲桃縮了下脖子,眼眶嚇到急速洇紅。
胖子呵呵笑起來,偏頭問屋內:“是她嗎?整天找你茬那個?。”
“就她。”女人一旦有了護盾,聲音都要比平時尖昂。
蒲桃如鯁在喉,死咬了下牙關:“這房子就你們住?不然你們全租下好了,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你哈批啊,還敢跟我說批話?”男人面目兇悍起來:“受不了就搬走,沒本事就受著。”
“……”
顧及個體差異和人身安全,蒲桃不想起更多正面沖突,忍氣轉身回房。
“瓜婆娘,”那男人還在背后唾道:“提個行李,小姐規培回來的吧。”
室友哈哈大笑。
蒲桃梗著咽喉,在惡臭與辱罵里,走回自己房間,轟一下帶上門。
周圍安靜下來,她才發覺褲兜里手機在震。
蒲桃抽出來,瞥見程宿的名字。
他的來電,好夏季的勁風席卷過來,她一下子熱淚滾滾。
蒲桃接通,沒說話。
程宿也沒說話。
興許是聽見她壓抑的低泣,他問:“又哭了?哭包子。”
很溫柔的稱呼,蒲桃再也遏不住,用力抽動鼻腔。
程宿敗在她可愛的,孩子氣的哭音里,求和道:“剛才是我不好,是我心急了,不該說那種話給你壓力。”
蒲桃揉了下濕漉漉的鼻頭,當下只想找個人仰賴:“不關你的是,是我被人欺負了。”
程宿聲音嚴肅幾分:“誰?”
“我室友跟她男朋友,他們把房子里弄的一團糟,還罵了我很多難聽的話,”負面情緒沖頂,令蒲桃大腦充血,她手撐臉,鮮少如此喪氣。程宿帶來的光環被惡氣撲滅,她清楚認識到,原來她并沒有變成無憂無慮的大小姐,還是一個難以隨心所欲的普通社畜:“我早就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了,可房租都交了,我暫時還能去哪呢。你想我留在你那,可這會的我也想有男朋友給我撐腰,我也好想你在啊。”
程宿問:“你住哪?”
蒲桃沒有吱聲。
程宿要求道:“地址發給我。”
“你千萬別來,讓我傾訴發泄一下就好了,”蒲桃說:“你來了我只會壓力更大,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不去,只是想要個地址,”程宿語氣柔和下去:“微信發給我?”
蒲桃切回微信,發送自己定位,并把具體樓號門牌告訴了他。
不到半個鐘頭,她聽到外面門鈴響。
這么快,肯定不會是他,蒲桃猜測著,想出去開門,卻發現外面有了響動,隔壁已經先行一步。
她手貼在門板上細聽。
是胖子開的門。
有男人同他對話:“請問有位叫蒲桃的女孩子住這邊嗎?”
蒲桃當即拉開房門。
玄關處立著一個平頭男人,與程宿年紀相仿。
他視線越過胖子,只看她一眼就了然,他沖她走過來,再次確認身份:“蒲桃對嗎?”
蒲桃點了下頭。
他自我介紹,簡意賅說明來意:“我叫吳境,程宿的朋友,你收拾下,立刻搬家。”
他名字有些耳熟,但這并不能減緩蒲桃的吃驚:“現在?”
吳境點點頭,臉上閃出一點笑意:“對,程宿已經開車過來了,他說如果到之前我還沒把你安頓好,就要拿我問罪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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