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南邊傳來了巨大的baozha聲。
不是炮彈,是定向爆破。有人用炸藥,炸開了南側的一段圍墻。煙塵中,十幾個黑衣人沖了進來——這才是真正的殺手锏,前面的都是佯攻。
他們的目標明確:裝配車間。
“快速反應分隊,南側!”陳銳對著電話吼。
但已經晚了。那些黑衣人訓練有素,三人一組,一個小組負責壓制,一個小組負責突進,一個小組負責掩護。他們用沖鋒槍掃射,用煙霧彈遮蔽視線,快速向車間逼近。
車間的守衛只有八個人,雖然拼死抵抗,但火力差距太大。兩個戰士倒下了,剩下的被壓制在沙袋后面,抬不起頭。
眼看黑衣人就要沖進車間——
突然,車間旁邊的土洞里,扔出了幾個黑乎乎的東西。
是手榴彈。剛剛裝配好的邊區造手榴彈,木柄的,引信燃燒時間七秒。女工們沒有受過正規軍事訓練,但她們知道怎么拉弦,怎么扔。
手榴彈落在黑衣人群里。
“轟!轟!轟!”
baozha的煙塵中,傳來慘叫聲。三個黑衣人倒下了,剩下的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打懵了。
就是這幾秒鐘的遲疑,給了快速反應分隊時間。
三十名精銳從側翼殺到。短兵相接,刺刀、匕首、槍托,一切能用的都用上。黑衣人雖然強悍,但人數劣勢,很快被分割包圍。
陳銳也沖出了指揮所。他手里拿著一支沖鋒槍——那是從柳林鎮繳獲的百式沖鋒槍,彈匣裝三十發子彈,近距離火力兇猛。
一個黑衣人從側面撲來,匕首直刺他的咽喉。陳銳側身避開,槍口頂住對方胸口,扣動扳機。
“噠噠噠……”
黑衣人倒下,眼睛瞪得老大。
戰斗在二十分鐘內結束。沖進來的十七個黑衣人全部被殲,沒有俘虜——最后三個重傷的,也咬碎了毒囊。而快速反應分隊,又犧牲了九人,重傷六人。
代價慘重。
但裝配車間保住了。女工們從土洞里出來,看著滿地的尸體和鮮血,有的吐了,有的哭了,但更多的,是默默地回到工位,繼續裝填手榴彈。
沈弘文也來了。他看著車間門口那灘血,臉色蒼白,但手里還緊緊攥著一發剛裝配好的子彈。
“沈工。”陳銳走到他身邊,“底火配方,定型吧。就按現在的比例。”
“可是啞火率……”
“夠用了。”陳銳說,“咱們現在需要的是數量。先解決有無,再解決好壞。”
沈弘文點了點頭,眼圈紅了。他轉身走回巖洞,步子有些踉蹌。---
傍晚,戰場清理完畢。
繳獲的武器堆成了一座小山:沖鋒槍十二支、shouqiang二十把、匕首三十多把、炸藥、雷管、毒藥膠囊……還有七份手繪的地圖,標注著根據地幾乎所有的重要設施。
李水根仔細檢查每一份地圖,越看臉色越凝重。
“團長,你看這個。”他把一份地圖鋪開。
地圖上,黑石峪兵工廠被畫了個大紅圈,旁邊用日文寫著:“技術核心,需徹底摧毀”。而更讓陳銳心驚的是,地圖上還標注了另外幾個地方:延安的軍械所、晉綏的兵工廠、甚至……重慶方面的幾個秘密倉庫。
“這不是一次針對咱們的襲擊。”陳銳低聲說,“這是日軍對整個敵后軍工體系的系統性打擊。山本特攻隊,只是第一波。”
趙守誠倒吸一口涼氣:“那其他根據地……”
“恐怕也遭襲了。”陳銳站起身,望向西邊。太陽正在落山,天邊一片血紅。“筱冢義男這招狠啊。不打你的主力部隊,專打你的造血能力。軍工一垮,武器danyao接濟不上,部隊再能打也沒用。”
正說著,機要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封電報。
“團長!軍區急電!”
陳銳接過,電報很短,但每個字都像錘子砸在心上:
“據悉,日軍華北方面軍已啟動‘斬根行動’,目標為我各根據地軍工、醫療、教育設施。總部指示:立即轉移核心設備與技術人員,轉入更深山區。務必保存火種。”
他抬起頭,看向趙守誠。兩人眼里,是同樣的沉重。
保存火種。這四個字,意味著要放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工廠、車間,放棄那些笨重的機器,放棄流血流汗開辟的根據地,重新回到山溝里打游擊。
“老陳,怎么辦?”趙守誠問。
陳銳沉默了很久。他看向車間里那些忙碌的身影,看向遠處訓練場上的戰士,看向山谷里冒煙的煙囪。這一切,都是兩年多來,無數人用命換來的。
但現在,要放棄了。
不,不是放棄,是轉移。是把火種帶到更安全的地方,讓它繼續燃燒。
“執行命令。”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通知所有單位,立即準備轉移。設備能帶走的帶走,帶不走的……炸掉。技術人員和工人,一個都不能少。三天內,全部撤入狼牙山區。”
“那這些機器……”
“拆。能拆多少拆多少。沈弘文的那臺沖壓機,就是扛,也得扛走。”
命令下達,山谷里頓時忙碌起來。工人們含著淚拆機器,戰士們幫忙打包,女工們把半成品裝進籮筐。每個人都知道,這一走,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夜幕降臨時,陳銳站在山谷的最高處,最后看了一眼黑石峪。這個曾經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現在有工廠、有學校、有醫院,有上千人在這里生活、戰斗、生產。
明天,這里將變成一片廢墟。
但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帶著更好的機器,更強的技術,更多的火種。
山下傳來機器的拆卸聲,那是歷史的車輪,在艱難地、但堅定地向前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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