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們抬著箱子,fanqiang撤退。陳銳最后看了一眼正房——突擊隊也撤出來了,渾身是血,手里拎著個布包,里面似乎是文件。
“專家呢?”
“殺了三個,抓了個活的。”隊長喘著粗氣,“那家伙受傷了,不肯走,我們把他打暈了。”
“帶上!”
隊伍fanqiang,滑下繩索,跳進臭水溝。身后,貨棧已經陷入火海。鬼子的援兵沖進院子,但被大火和濃煙擋住。
撤退比進攻更艱難。抬著箱子,拖著俘虜,還要應付從四面八方圍上來的鬼子。不斷有人中彈倒下,箱子摔在地上,里面的零件散落一地。
“別管箱子了!保人要緊!”陳銳下令。
但戰士們不聽。他們用身體護著箱子,邊打邊撤。一個戰士腹部中彈,腸子流出來了,還死死抱著箱子:“部長……這……這是沈工要的……”
陳銳眼睛紅了:“扔了!這是命令!”
那戰士搖頭,抱著箱子,一頭栽進溝里,沒了聲息。
好不容易沖出鎮子,天邊已經泛白。清點人數,出去一百人,回來六十三。三十七個兄弟,永遠留在了柳林鎮。
繳獲的東西:七個木箱,一個布包,一個昏迷的日本技工。
代價太大了。
回到臨時駐地,天已大亮。陳銳顧不上休息,立刻開箱檢查。
木箱里的設備,大多在撤退時磕碰損壞了。但有一箱相對完好,里面是些金屬部件和線圈,還有幾本德文手冊。看不懂,但齊家銘或許能懂。
布包里是文件,日文為主,夾雜德文。陳銳翻看,大多是技術圖紙和測試數據。其中一份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標題是《特殊彈劑試驗報告》,里面提到了“燃燒”“黏著”“難以撲滅”等字眼。
“這是什么?”他問抓來的日本技工。
那技工醒過來了,四十多歲,戴副金絲眼鏡,左腿中彈,疼得臉色煞白。他拒絕回答,閉著眼。
“會說中文嗎?”陳銳用日語問。
技工睜開眼,看了陳銳一眼,用生硬的中文說:“你們……搶這些東西……沒用。”
“有沒有用,我們說了算。”
技工冷笑:“你們不懂技術。這些設備,沒有專業的維護,很快就會變成廢鐵。”
“所以需要你。”
“我不會幫你們。”
陳銳盯著他,忽然問:“你叫什么名字?”
技工猶豫了一下:“松本……一郎。”
“松本先生,”陳銳放緩語氣,“你是技術人員,不是士兵。你研究的這些東西,本來可以用來建設國家,造福百姓。但現在,被用來sharen。”
松本沉默。
“我們八路軍里,也有技術人員。有從北平來的大學生,有本地的鐵匠、木匠。他們在山洞里,用最簡陋的工具,造武器,打鬼子。因為他們知道,只有把鬼子打跑了,中國人才能安心搞建設。”
陳銳拿出沈墨文留下的那本筆記,翻開一頁,遞給松本:“你看看這個。”
松本接過來,看了一會兒,眼睛漸漸睜大。筆記上畫著復雜的機械圖,旁邊是中文注解,字跡工整,思路清晰。
“這是……”
“這是我們一個技術員留下的。他叫沈墨文,北平人,去年被鬼子炸死了。”陳銳說,“他死前,還在想著怎么改進火藥配方。”
松本的手微微發抖。他翻了幾頁,越看越震驚。這些圖紙和公式,雖然粗糙,但方向正確,有些想法甚至很超前。
“你們……你們有這樣的技術員……”
“所以我們能打贏。”陳銳收起筆記,“松本先生,你可以選擇。幫我們,把這些設備修好,教我們怎么用。或者,我們把你交給鄉親——柳林鎮南邊有個村子,去年被鬼子用毒氣熏死了三十七口人。你猜,他們會怎么對你?”
松本臉色慘白。他低頭看著自己受傷的腿,很久,終于開口:“我……我需要藥物,不然腿會爛掉。”
“我們有藥。”
“還有……我的家人,在北平……”
“我們盡量想辦法。”陳銳站起身,“但現在,你得先證明你的價值。告訴我,這份文件里說的‘特殊彈劑’,是什么?”
松本深吸一口氣:“那是……燃燒彈的一種。但不一樣。它黏在身上燒,用水潑不滅。還在試驗階段……”
陳銳心頭一沉。鬼子已經在試驗這種武器了。
正說著,趙守誠匆匆進來,臉色凝重:“老陳,內線急報。”
他遞過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岡崎震怒,已調第41師團一部,擬三日后發動‘焚野’行動。目標:徹底摧毀你部生存基礎。”
“焚野……”陳銳喃喃道。
“什么意思?”
“燒光,殺光,毀光。”陳銳把紙條揉成一團,“鬼子這次,是要下死手了。”
窗外,陽光很好。但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柳林鎮這一仗,他們贏了。但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是抗戰以來最殘酷的報復。
松本看著兩人凝重的表情,忽然用中文說:“‘焚野’……我在軍部文件里見過這個詞。意思是,不留任何生存的可能。”
陳銳轉頭看他:“你知道具體計劃嗎?”
松本搖頭:“我只是個技術員。但我知道……他們調集了工兵、縱火隊,還有特種danyao。”
特種danyao。陳銳想起文件里那些字眼:燃燒、黏著、難以撲滅。
他走到窗邊,望著遠山。六月的太行山,滿目蒼翠。但很快,這片綠色,可能要變成一片火海。
“老趙,”他輕聲說,“通知所有部隊,所有村莊。準備……大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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