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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砥柱中流

    趙家洼的煙還沒散盡。

    趙守誠站在距離村子三里外的山梁上,舉著望遠鏡,手抖得厲害。不是怕,是憤怒——一種燒穿五臟六腑的憤怒。

    村子里一片死寂。原本幾十間土坯房,現在大半成了焦黑的骨架,還在冒著殘煙。村口的老槐樹下,掛著幾十個黑乎乎的東西,風吹過,晃晃悠悠的。

    是頭。人的頭。

    趙守誠認得其中一個——是趙老栓,村里的民兵隊長,去年還帶著人幫部隊藏過糧食。那顆頭被一根粗鐵絲穿過耳朵,吊在樹枝上,眼睛還半睜著,像在看什么。

    望遠鏡的鏡片上起了霧。趙守誠放下,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臉。袖子是濕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么。

    “政委……”旁邊的通訊員聲音發顫,“咱們……咱們還去嗎?”

    趙守誠沒說話。他翻身上馬,策馬向山下沖去。通訊員和警衛員愣了一下,慌忙跟上。

    到了村口,那股味道撲面而來——焦糊味、血腥味、還有毒氣特有的甜腥味,混合在一起,讓人作嘔。

    趙守誠下馬,走到槐樹下。離近了看得更清楚:二十七顆頭,全是青壯年,都是村里的民兵和積極分子。每個人臉上都凝固著死前的表情——有的怒目圓睜,有的緊咬牙關,沒有一個閉眼的。

    鐵絲從耳朵穿過去,有的把耳廓都撕裂了。血順著脖子流下來,在胸前結成黑褐色的冰殼。

    “狗日的……”一個年輕的警衛員突然彎腰吐了起來。

    趙守誠沒吐。他挨個看過去,把每一張臉都記住。然后走到那些焦黑的房屋前。

    第一間是趙老栓家。門被炸飛了,屋里的炕塌了半邊。炕沿上坐著個人——是趙老栓的婆娘,懷里抱著個三四歲的孩子。兩人都死了,婆娘的后腦勺被子彈打穿,孩子的胸口被刺刀捅了個窟窿。

    孩子的手里還攥著個東西。趙守誠蹲下身,輕輕掰開小手——是個木雕的小馬,雕得很粗糙,但能看出是匹馬。

    他想起來,趙老栓說過,兒子屬馬,他給雕了個小馬當玩具。

    第二間是鐵匠鋪。爐子倒了,鐵砧被掀翻,地上散落著打鐵的工具。鐵匠老吳倒在爐邊,身上中了十幾刀,腸子都流出來了。他的手還死死抓著一把錘子,錘頭上沾著黑紅色的血——不是他自己的。

    “老吳……用錘子……砸死了一個鬼子……”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趙守誠猛地轉身。角落里堆著柴火,柴火堆在動。他扒開柴火,里面蜷著個人——是村里的老羊倌,七十多歲了,又聾又啞,平時沒人注意他。

    老羊倌渾身是血,但還活著。他比劃著,咿咿呀呀地說著什么,手指向地道口。

    趙守誠明白了。他走到地道口——在灶臺下面,入口被炸塌了半邊。里面黑漆漆的,一股刺鼻的氣味飄出來,是毒氣混著血腥。

    “下去看看。”他說。

    警衛員要攔,被他推開。他接過手電筒,彎腰鉆進地道。

    地道不高,只能貓著腰走。沒走幾步,就踩到了軟軟的東西——是尸體。手電光掃過去,是村里的民兵,四五個,擠在一起,手里還握著槍。臉上都戴著簡陋的防毒面具——是用浸了尿的布做的,但顯然沒用。

    毒氣比他們想象的更毒。

    再往里走,尸體更多。有民兵,也有群眾——老人、婦女、孩子。都是被毒氣熏死的,死狀很慘,臉憋得青紫,指甲抓破了喉嚨。

    走到地道盡頭,是個稍大的空間。這里堆著些糧食袋子和水缸,是村里的應急儲備。現在糧食袋被刺刀捅破了,糧食撒了一地,混著血水和毒氣的凝霜。水缸也碎了,水流了一地。

    角落里,一個年輕婦女靠著墻坐著,懷里抱著個嬰兒。兩人都死了。婦女的嘴大張著,像在喊什么。嬰兒的小臉貼在母親胸口,像睡著了。

    趙守誠站在那里,手電光在顫抖。他數了數,這個不到三十丈長的地道里,擠著一百二十七具尸體。

    全部是趙家洼的村民。

    全部。

    他慢慢跪下來,跪在那些冰冷的尸體前。手電掉在地上,光柱斜著射向洞頂,照出一片慘白。

    外面傳來腳步聲。警衛員沖進來:“政委!鬼子又來了!”

    趙守誠沒動。

    “政委!”

    他慢慢站起來,撿起手電,最后看了一眼地道里的鄉親們。然后轉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走出地道時,陽光刺得他瞇起眼。遠處傳來炮聲——日軍的總攻開始了。

    “傳令。”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可怕,“第一,把趙家洼的事,告訴每一個部隊,每一個村莊。不用遮掩,原原本本地說。第二,告訴所有人——從今天起,咱們和鬼子之間,沒有俘虜,沒有仁慈。只有你死我活。”

    “是!”---

    前沿陣地已經打瘋了。

    日軍這次不用試探,上來就是重炮覆蓋。炮彈像雨點一樣砸在山頭上,炸起的土石有十幾丈高。陣地上的工事被一遍遍犁平,又被戰士們一遍遍修復。

    楊樹林那個排守在第一道防線。三十幾個人,現在只剩二十二個。每個人臉上都糊著泥和血,眼睛紅得像狼。

    “排長!鬼子又上來了!”觀察哨嘶吼。

    楊樹林從戰壕里探出頭。山坡下,黃壓壓的一片——至少兩個中隊的鬼子,在坦克掩護下,正慢慢往上爬。

    “準備!”他喊,“把手榴彈都拿出來!等近了再打!”

    戰士們默默準備好。每個人身邊都擺著幾顆手榴彈,有的還是土造的,用布包著炸藥和鐵釘。

    鬼子越來越近。三百米、兩百米、一百米……

    “打!”

    手榴彈像冰雹一樣砸下去。baozha聲連成一片,煙塵騰起。鬼子倒下了一片,但后面的繼續往上沖。

    buqiang開火了。砰砰砰的槍聲在山谷里回蕩。楊樹林端著一支三八式,瞄準一個鬼子軍官,扣扳機——軍官應聲倒地。

    但鬼子的火力更猛。機槍子彈掃過來,打在戰壕邊緣,濺起一串串土花。一個戰士剛露頭,就被子彈打中面門,仰面倒下。

    “狗日的!”旁邊的戰士紅了眼,端起機槍就要站起來掃射。

    “趴下!”楊樹林把他按倒,“別沖動!”

    但已經晚了。那個戰士剛露出半個身子,就被十幾發子彈同時擊中。他晃了晃,倒下去,機槍掉在戰壕里。

    楊樹林撿起機槍,架好,繼續掃射。槍管很快打紅了,燙手,但他顧不上。

    戰斗持續了一個時辰。鬼子發動了五次沖鋒,都被打退了。但陣地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二十二個,變成十五個,變成十個……

    “排長,沒子彈了。”一個戰士啞著嗓子說。

    楊樹林摸了摸danyao袋——空了。手榴彈也用光了。

    -->>“上刺刀。”他說。

    剩下的七個人默默裝上刺刀。刺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鬼子又上來了。這次人不多,只有十幾個,但都是老兵,端著上了刺刀的buqiang,慢慢逼近。

    “同志們,”楊樹林站起來,刺刀前指,“跟我沖!”

    七個人像七頭受傷的猛虎,躍出戰壕,沖向敵人。刺刀碰撞的聲音、怒吼聲、慘叫聲混在一起。

    楊樹林一刀捅進一個鬼子的肚子,用力一攪。鬼子慘叫,手里的槍掉了。他拔出刺刀,轉身,另一個鬼子已經沖到面前,刺刀直奔胸口。

    躲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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