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鋪內,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大牛犧牲帶來的悲痛與憤怒,如同實質般壓在每個人心頭。栓子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李水根則紅著眼眶,一遍遍擦拭著手中的精準buqiang。王鐵牛靠在墻邊,胸口劇烈起伏,虎目含淚,卻又強行壓抑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陳銳站在桌邊,目光死死盯著那個拆解下來的復雜引信部件,以及攤開的城區圖和密碼本。大牛的犧牲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靈魂上,但也讓他前所未有地冷靜和清醒。
悲痛解決不了問題,憤怒只會讓人失去判斷。現在,他們需要的是智慧,是打破僵局的方法。
硬闖“黔南旅社”?那是zisha。在敵軍環伺的城中強攻一個戒備森嚴的據點,他們這幾個人連給對方塞牙縫都不夠。
直接去拆除所有炸彈?時間不夠,風險太高,而且那個背負火焰噴射器的士兵,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同類,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竄出來給予致命一擊。
必須另辟蹊徑!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臺繳獲的微型電臺上。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驟然照亮了他的腦海。
“他們依賴通訊,那我們就從通訊上下手!”陳銳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一種混合著悲痛與決絕的光芒,“我們要給他們制造混亂,讓他們自己亂起來!”
“指導員,你的意思是?”王鐵牛沙啞著嗓子問。
“偽造情報!調虎離山!”陳銳語速極快,思路清晰,“我們用這臺電臺,模仿‘燈塔’的編碼和口吻,給他們發送一份假情報!就說……紅軍小股精銳部隊已在城北集結,并偵測到我軍指揮部有異動,疑似主力即將從城北方向發動主攻,請求‘黔南旅社’立刻派員核實并支援!”
他指著地圖上的城北區域:“這里地形相對復雜,適合小股部隊潛伏。我們讓‘燈塔’的人把注意力轉移到城北去!只要他們的人一動,旅社的防御就會出現空隙,我們或許就能找到機會!”
“這……能行嗎?”栓子有些遲疑,“他們會上當嗎?”
“值得一試!”陳銳斬釘截鐵,“‘燈塔’再厲害,也是人。在通訊受到干擾(我們的偵聽本身也是一種微弱干擾)、情報混亂的情況下,他們也會產生誤判!而且,我們不需要他們完全相信,只需要他們產生疑慮,分散一部分力量去核實就夠了!”
說干就干!陳銳立刻坐到電臺前,深吸一口氣,回憶著之前破譯的“燈塔”電文結構和編碼習慣,手指開始熟練地敲擊電鍵,發出一連串富有節奏的“滴答”聲。他模仿著周大海密碼本里那種簡潔、冰冷的語氣,編織著一份足以以假亂真的“緊急軍情”。
王鐵牛等人屏息凝神,緊張地看著他操作,仿佛能聽到那無形的電波穿透夜色,飛向不遠處的“黔南旅社”。
電文發送完畢,陳銳立刻關閉電臺,切換到純偵聽模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雜貨鋪內安靜得可怕,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狂跳的聲音。
幾分鐘后,栓子突然低呼一聲:“有反應了!‘黔南旅社’的信號活躍度明顯增加!他們在內部通訊!”
陳銳立刻戴上耳機,仔細分辨。雖然無法完全破譯內容,但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通訊頻率加快,語氣似乎也帶著一絲急促和爭論。
“他們在討論!我們的假情報起作用了!”陳銳壓抑著激動說道。
又過了約莫十分鐘,負責在窗口觀察街面的李水根壓低聲音報告:“指導員,有情況!兩輛黑色轎車,從‘黔南旅社’后門出來了,朝著城北方向去了!車上的人看不清,但動作很快!”
成功了!“燈塔”果然派出了人手!
“好!”王鐵牛狠狠一揮拳,“狗日的被引走了!”
然而,陳銳的臉上卻沒有太多喜色。他依舊緊盯著電臺,眉頭微蹙。“黔南旅社”的通訊雖然活躍,但那個代表核心指令的強信號源,并未移動,依-->>舊穩定地停留在旅社內。顯然,對方的指揮核心并未被輕易調動,只是派出了一支偵察分隊。
這點調動的力量,還不足以讓他們有把握強攻旅社。
“力度還不夠……”陳銳喃喃自語。他需要給這團迷霧再添一把火,讓混亂來得更猛烈些!
他猛地站起身,對王鐵牛道:“王排長,你立刻想辦法,通過我們之前設定的城外接應點,把城北‘發現紅軍小股部隊異常調動’的情報,用最緊急的方式送出去!一定要送到李團長手里!”
王鐵牛瞬間明白了陳銳的意圖——這是要里應外合,讓城外的鐵原團配合演一出戲,把“燈塔”和城內的敵軍注意力,都牢牢吸引到城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