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四的失蹤,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投入指揮所,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近乎凝固的寒意。臨時搭建的木桌上,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映照著趙大山鐵青的臉和周圍干部們驚怒交加的神情。
“狗日的!果然是他!”王鐵牛一拳砸在桌子上,牙關緊咬,“我這就帶人去追!斃了這個叛徒!”
“來不及了。”陳銳的聲音異常冷靜,他盯著地圖上黑石口的標記,眼神銳利如刀,“他現在恐怕已經快到山下了。我們原定的拂曉奇襲計劃,敵人必然已經知曉。”
“那怎么辦?”胡茬營長急了,“強攻?那不是正好撞進敵人的槍口里?這幫保安團得了信,肯定把咱們當主力防備了!”
指揮所里一片嘈雜,恐慌和憤怒的情緒在蔓延。精心準備的計劃瞬間破產,還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面,這讓剛剛因為“飛雷炮”成功而高漲的士氣備受打擊。
趙大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投向始終鎮定的陳銳:“陳參謀,你怎么看?”不知不覺間,陳銳已經成了這支隊伍在戰術上的絕對核心。
陳銳的手指在地圖上黑石口的位置重重一點:“支隊長,各位,敵人知道了我們要進攻,但他們不知道我們怎么進攻,更不知道我們有了‘飛雷炮’。”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野性的光芒:“他們以為我們會的奇襲變成了強攻,必然會嚴陣以待,將主要兵力集中在隘口正面的工事里,等著我們撞上去。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機會?”眾人不解。
“我們將計就計!”陳銳語速加快,思路清晰,“他們以為我們要強攻,我們就擺出強攻的架勢!王連長!”
“到!”
“你帶突擊連主力,拂曉時分,在隘口正面五百米外展開,構筑簡易工事,擺出全力進攻的姿態!把聲勢給我造足了,但絕不輕易進入敵人有效射程!”
“是!”
“胡營長!”
“到!”胡茬營長下意識地立正。
“你帶二營,多帶旗幟,移動到黑石口左側山嶺,同樣大張旗鼓,做出迂回包抄的假象!”
“明白!”
陳銳最后看向趙大山:“支隊長,請您坐鎮中軍,指揮正面佯攻。而我,需要一支絕對可靠的小分隊,攜帶全部四門‘飛雷炮’和炸藥,由我親自帶領,繞到黑石口右側!”
他手指劃過地圖上一條極其陡峭、幾乎不被注意的細線:“從這里,絕壁攀援,潛入敵人碉堡的側后方死角!當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的佯攻吸引時,就是‘飛雷’怒吼,端掉他們烏龜殼的時候!”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冒險的計劃!正面佯攻吸引火力,精銳小分隊攀爬絕壁進行致命一擊!
趙大山死死盯著地圖,呼吸粗重。這個計劃成功的關鍵在于陳銳帶領的小分隊能否成功攀上絕壁,并準時發起攻擊。一旦失敗,或者被敵人發現,陳銳和那小分隊將陷入絕境。
“太危險了!陳參謀,你不能去!”王鐵牛第一個反對。
“我必須去。”陳銳語氣斬釘截鐵,“‘飛雷炮’的布置、瞄準和發射,只有我最熟悉。而且,那條路,需要精準的判斷和選擇。”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只有他親自去,才能確保這扭轉戰局的一擊萬無一失。
趙大山看著陳銳堅定的眼神,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他猛地一揮手:“好!就按你說的辦!警衛班最精銳的幾個人,你帶上!王鐵牛,把你連里身手最好的也挑出來!全支隊最好的短槍和手榴彈,都給他們!”
“是!”
夜色深沉,山林寂靜。支隊如同一個被驚醒的巨人,開始按照新的計劃悄然運轉。正面,王鐵牛和胡營長開始調動部隊,制造各種即將大規模進攻的跡象。而陳銳,則帶著一支由十二人組成的精悍小分隊,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背負著沉重的“飛雷炮”組件和炸藥包,悄無聲息地插向黑石口右側的絕壁。-->>
這條路,比地圖上顯示的更加艱險。幾乎是垂直的巖壁,長滿了濕滑的苔蘚,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戰士們用繩索相互連接,用刺刀在巖石縫隙中尋找支撐點,一點點向上攀爬。沉重的裝備更是讓每一次挪動都充滿了危險。
陳銳爬在最前面,他超越時代的體能訓練知識和冷靜的判斷力在此刻發揮了關鍵作用。他總能找到最安全的攀爬路線,指揮隊員們如何借力,如何規避松動的石塊。
有兩次,隊員險些失足滑落,都被身邊的戰友死死拉住,險象環生。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汗水浸透了衣衫,分不清是勞累還是緊張。
經過近三個小時近乎極限的攀爬,他們終于有驚無險地登上了崖頂。這里,恰好位于敵人右側碉堡的后上方,距離不到一百五十米,而且處于視覺死角之下!甚至能隱約聽到碉堡里敵人嘈雜的說話聲和機槍拉動槍栓的金屬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