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
這個詞像一塊冰冷的巨石,瞬間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剛剛逃離火海、筋疲力盡的八個人,在這漆黑的林地里,面對高速機動的騎兵,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
連一向冷靜的陳銳,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他側耳傾聽,那悶雷般的蹄聲越來越近,沉重而密集,顯然不是少數偵騎,而是一支成建制的騎兵部隊!聲音正是從他們剛才縱火突圍的方向而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是敵人的增援,或者是被大火吸引而來的敵軍主力。
“準備戰斗!”王鐵牛嘶啞著低吼,盡管知道這是螳臂當車,但他還是本能地拉動了槍栓,將最后一發寶貴的子彈頂上膛。其他戰士也紛紛握緊了手中幾乎等同于燒火棍的buqiang,或者舉起了刺刀,臉上是一片決死的灰白。
小石頭身體微微發抖,緊緊靠在陳銳身邊,聲音帶著哭腔:“連長……”
陳銳的大腦在瘋狂運轉。打,是死路一條。跑?人的兩條腿怎么可能跑得過馬匹?尤其是在這種林間地形,雖然樹木能一定程度上阻礙騎兵沖鋒,但也限制了他們的逃跑路線。
怎么辦?難道剛剛創造的生機,就要斷送在這里?
不!一定還有辦法!
陳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更仔細地分辨著蹄聲的細節。現代的知識庫里,包含了一些基礎的聲學分析和軍事常識。
“等等!”陳銳突然抬手,制止了戰士們準備拼命的動作,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聽這蹄聲……節奏雖然快,但似乎……不夠整齊?”
王鐵牛一愣,也凝神細聽。確實,那蹄聲雖然浩大,但細聽之下,少了幾分訓練有素的騎兵那種整齊劃一的沖擊感,反而顯得有些……雜亂?而且,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其他聲音,像是車輪碾過地面的轆轆聲,以及……人的腳步聲?
“不像是純粹的沖鋒隊形。”陳銳壓低聲音,快速分析,“更像是……行軍隊伍,而且有輜重!”
這個判斷像一道閃電,劃破了絕望的黑暗。如果是敵人的精銳騎兵追擊,必然是輕裝簡從,高速突進,蹄聲會更整齊、更富有侵略性。而帶有輜重、步騎混雜的行軍隊伍,則更可能是……
“可能是我們的人!”陳銳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主力部隊轉移,騎兵負責側翼掩護或者開路!”
這個猜測極其大膽,但也并非不可能。湘江之戰后,紅軍主力損失慘重,匆忙西撤,隊伍被打散、建制混亂是常態。一支包含騎兵的單位在夜間行軍,完全說得通。
“萬一不是呢?”王鐵牛依舊保持警惕,手心全是汗。
“賭一把!”陳銳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如果是敵人,我們橫豎是死。如果是自己人,我們就能活!但不能直接沖出去,太危險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腦飛速構建著行動計劃。
“小石頭,你的帽子呢?”陳銳突然問道。
小石頭懵懂地摸了摸頭:“突圍的時候……跑丟了。”
“好!”陳銳立刻從自己頭上摘下那頂灰色的、帶著紅布五角星的軍帽(這是紅軍最顯著的標識),遞給他,“你年紀小,目標也小。聽著,等隊伍再靠近一些,你爬到前面那棵大樹上,看到隊伍最前面的人,就揮動帽子,喊‘我們是鐵原團的!別開槍!’記住,一定要讓他們看到紅五星!”
這是最直接,也是風險最高的身份驗證方式。讓小石頭這個半大孩子去做,能最大程度降低對方的敵意和直接開火的可能。
“我……我去!”小石頭雖然害怕,但看到陳銳信任的眼神,一股勇氣涌了上來,接過帽子,靈巧地像只猴子般爬上了陳銳指定的那棵大樹,隱藏在茂密的枝葉間。
陳銳則帶領其他人,利用灌木和石頭構建了一個簡易的防御圈,槍口對準外側,既是威懾,也是最后的掙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蹄聲越來越近,大地仿佛都在輕微震顫。已經能透過林木的縫隙,看到晃動的黑影和偶爾閃過的、被包裹住的馬燈光芒。
終于,先頭部隊進入了可視范圍。借著微弱的月光和零星的光亮,陳銳等人屏息凝神地觀察著。
只見隊伍前方是數十名騎兵,但他們的騎術似乎并不十分精湛,馬匹也顯得有些瘦弱,鞍具簡陋。騎兵后面,跟著的是長長的步兵行列,隊伍拉得很長,人員顯得疲憊不堪,腳步蹣跚,許多人還背著、抬著東西,確實像是攜帶了輜重。更重要的是,他們大多數人頭上戴著的,是模糊的灰色軍帽!
是紅軍!很可能是自己人!
就在這時,樹上的小石頭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那頂灰色的軍帽,帶著哭腔大聲喊道:“下面的同志!別開槍!我們是紅三軍團鐵原團的!我們是自己人!”
清脆而帶著童音的呼喊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行進中的隊伍瞬間一陣騷動!
“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