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大抵就是如此。
夏清時不得不佩服katie這個老江湖的毒辣眼光,兩年前她力排眾議安排任淮西參演的那部小眾文藝片,在她離職的半年后,終于以極其強勁的黑馬姿態,強勢入圍了數個頗具分量的國際大獎。
明晚的金鹿獎,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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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媽將家宴的地點定在了東邊的勵駿酒店,夏清時到的時候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
素來優雅的姑媽在電話那頭變成了一頭中年母獅:“夏清時你人到底在哪兒?一屋子人都在等你一個呢!”
夏清時倒依舊是波瀾不驚,只是笑吟吟道:“不是您讓我補個妝再上來嗎?您剛才說您在幾樓?二樓是嗎?我這就上來了。”
先前她還在路上時,姑媽便叮囑了她好幾遍,要她今晚好好打扮一番。
她又不是傻子,家宴不是走紅毯,好好打扮是準備艷壓誰?
因此夏清時多存了一分心思,特意問了要引她上樓的經理,樓上坐著的到底有幾個人。
雖然驚訝,但經理仍禮貌地答了她:“一共有五位客人。”
對方這樣一說,夏清時立時便明白了過來:今晚的這一場,根本就不是家宴。
等隨著經理的指引上了二樓,不出夏清時所料,除了姑媽,她還瞥見另外兩個熟悉的身影。
夏父的第二任妻子沈璐瑤,以及她那同父異母的妹妹,夏曉棠。
夏曉棠是從來不同夏清時說話的,反倒是沈璐瑤,見到了夏清時,便立刻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道:“清時來了呀。我和曉棠在這里吃飯,沒想到居然這樣巧,正要碰見你姑媽和梁太太也在,所以就大家一起了。”
夏清時見她說得這樣順暢流利,想必是這樣的說辭剛才已經說過一遍了。
倒不是鴻門宴,最尋常不過的相親宴罷了。
男方是姑媽大學同學的兒子,家里做煤炭生意,男方本人是留德歸來的醫學博士,去年剛進了301醫院當大夫。
條件的確不錯,難怪沈璐瑤要厚著臉皮帶女兒過來。
不過此刻夏清時并無意于面前秀色可餐的梁醫生——她中午沒吃飯,此刻實在是餓得狠了,而這里的鴨肝批又是整個北京城里最正宗的。
正當她埋頭苦吃之際,手袋里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是小黛。
夏清時離座去接電話,只聽見小黛在電話那頭咆哮——
“清時姐你現在還在勵駿嗎?”
“kenny剛才開車去找你了,他的助理沒攔住……我擔心有狗仔跟著他,你千萬別和他碰面,不然被拍到同框就就完蛋了。”
“為什么找你?他知道你安排他和葉可瑜炒cp就氣炸了,估計是來找你討說法了!”
夏清時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掛掉電話,她查了任淮西今天的日程,發現今天下午他在城東參加一家奢侈品旗艦店的剪彩儀式。
按照計劃,剪彩儀式半個小時前已經結束,而從那邊開車過來,花不到二十分鐘。
果然,下一秒,任淮西的電話便氣勢洶洶地打進來:“你現在在哪里?!”
夏清時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今天不見到自己不會罷休,當下便道:“我在八樓的室內泳池,你上來找我。”
她對這家酒店很熟,知道八樓一整層都是健身中心,其中的一個室內泳池不對住店客人開放,只允許健身中心的會員進出,那里向來人少又清靜。
回到座位上,夏清時抱歉地朝著那位梁太太笑道:“抱歉,突然有急事,您幾位慢慢吃,我得先走了。”
目光掠過在座眾人,盡管只是極短一瞬,但夏清時還是捕捉到了沈璐瑤臉上那一抹隱秘的笑意。
她起了壞心,當下便轉向了對面的梁醫生,眼波盈盈,笑起來璀璨生輝,“梁醫生,這個點不好打車,能不能麻煩您送我一程?”
梁泓愣了愣,然后推開椅子站起身,“沒問題。”
出了餐廳,不顧梁醫生的驚詫目光,夏清時拉著他直奔八樓。
她簡單解釋:“梁醫生,我擔心有人偷拍,麻煩你幫個忙,和我扮一下情侶。”
頓了頓,她又迅速補充道:“應該不會占用你太久時間。”
健身中心的前臺小姐自然是認得夏清時的,嘴里呼之欲出:“霍——”
可目光觸及到她身邊的梁泓,又硬生生將后面的“太太”二字吞了下去。
夏清時沒多在意,只是快步進了那個室內泳池。
這里果然十分清靜,任淮西已經在里面等著她了,除了任淮西,整個泳池里就只有一個年輕男人,男人脊背的肌肉線條修長流暢,在水下的姿態嫻熟自然,最令夏清時吃驚的是,他居然游了大半條泳道都沒有換氣。
目光一路跟隨著水下快速游過的那道身影移動,夏清時這才發現,泳池另一頭還有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手上綁著兩個翅膀形狀的waterwing,整個小身子都浮起來,兩條小短腿在水里胡亂撲騰著。
夏清時收回視線,看向面前的任淮西。
他沒換衣服,穿著一身皺巴巴的襯衫坐在水池邊,看上去挺像一條沮喪的大狗。
一見到他,這條沮喪的大狗立刻狂吠起來:“你憑什么把我和那個女人湊作對?你問過我意見了嗎?”
夏清時波瀾不驚,“你的意見沒有參考價值……你只需要服從公司的安排就可以了。”
大狗的一張臉憋得通紅,大概是氣的,“我要換經紀人!”
“我求之不得。”夏清時冷笑,“說話要算數,不換是孫子。”
大狗的臉憋得更紅了些,大概是無話可說,他又將目光轉向了夏清時身邊的梁泓,冷笑道:“這是你新歡啊?”
夏清時點點頭,“啊,對。”
正當兩人大眼瞪小眼之際,旁邊泳池突然一陣“嘩啦啦”的破水聲。
先前那個年輕男人扶著護欄從泳池爬上岸來,他摘下泳帽和泳鏡,露出一張英俊得有些過分的臉。
男人濕淋淋的頭發還在不斷往下滴水,他卻只是一動不動地望著夏清時,語氣似笑非笑:“霍太太,忙著呢?”
夏清時倒吸了口氣,但很快便從驚訝中鎮定下來。
她緊抿著嘴唇,極力繃著唇角,控制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霍先生。”她迎視著對方的目光,張開雙手,擺出一個擁抱的姿勢來,“歡迎回國。”.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