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副官已經利落地從一個衣柜里掏出兩套疊好的灰色中式長衫和瓜皮帽,顯然是早就備下的行頭。
香月清司手忙腳亂地脫自己的呢子將官服,動作太大,差點把勛章扯下來。
飯田也好不到哪去,解個武裝帶都解了半天,手指頭有點不聽使喚。兩個副官在一旁幫忙,空氣中只有粗重的喘息。
“恥辱!奇恥大辱!”香月清司一邊費力地把胳膊塞進綢布袖子里,一邊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我堂堂帝國陸軍中將,第一軍司令官,竟被逼得要像地老鼠一樣!”
飯田系著布扣子,臉色灰敗:
“閣下,形勢比人強。王澤此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有土肥原閣下的前車之鑒,我們必須暫避鋒芒。”
他這話既是安慰上司,也是安慰自己。
“八嘎!”香月清司低聲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罵王澤還是罵這憋屈的局面。
他扣上那頂滑稽的瓜皮帽,看著鏡子里那個瞬間老了十歲、像個鄉下土財主的老頭,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飯田也穿戴好了,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鏡,看著香月清司,小心翼翼地問:“閣下,武器…”
香月清司撩起長衫下擺,露出別在腰間的南部十四式手槍和幾個彈匣,惡狠狠地說:“帶著!真要到了那一步,寧可自殺也好過被不知道哪飛來的東西炸碎!”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狼狽。準備手槍與其說是反抗,不如說是最后一點維持體面的心理安慰。
“走!”香月清司一甩袖子,盡管穿的是長衫,卻還帶著點將軍下令的架勢。
兩個副官也早已套上了普通百姓的黑色短褂,手槍揣在懷里,鼓囊囊的。他們拉開休息室的門,警惕地左右張望了一下。
門外,指揮部里的混亂還在繼續,沒人注意這幾個“老百姓”。
香月清司打了個手勢,四人低著頭,快速穿過走廊,沒有走向大門,而是拐進了一條堆放清潔工具的后勤通道。
那里,另外六名同樣換上便衣、腰間鼓囊的衛兵已經悄無聲息地等在那里。
看到司令官和參謀長這身打扮,衛兵們默默地讓開道,形成一個松散的護衛圈。
香月清司最后回頭看了一眼他那指揮部,咬了咬牙,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走吧。”
飯田低聲對領頭的衛兵吩咐:“按第三預案走。”
“嗨!”曹長一點頭,手一揮,衛兵們立刻分成前后兩組,將香月清司和飯田夾在中間,悄無聲息地從司令部后門溜了出去,迅速融入了太源城冷清的巷弄之中。
指揮部里,剩下的人更加恐慌了,收拾東西的動作又快了幾分,只盼著能早點離開這個已經變得無比危險的指揮部。
北平,杉山元大將此刻正在華北方面軍司令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那份來自太源的加急電文就攤在桌上,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著他的神經。
“八嘎呀路!”他猛地停下腳步,一拳砸在鋪著地圖的桌面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