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少佐的坦克中隊也陷入混亂。一發150榴彈在領頭坦克20米外爆炸,沖擊波將炮塔觀察鏡震得粉碎。
“八嘎!這是150榴彈炮!”橫山吐出嘴里的玻璃碴,發現通話管里全是駕駛員歇斯底里的尖叫。
透過裂開的觀察窗,他看到外面的步兵正被彈片像割麥子一樣掃倒。
最可怕的是炮擊節奏的變化。
加農炮與榴彈炮形成了完美的火力補充,炮彈落點漸漸形成一張死亡之網,將他們牢牢罩在其中。
“閣下!必須改變路線!士兵們…撐不住了…”鈴木大佐踉蹌著跑來,破碎的鏡片上濺著暗紅的污漬。
下元熊彌充耳不聞,只是死死盯著腕表。表盤玻璃皸裂如蛛網,指針卻仍在緩慢爬行――兩小時過去,他們才走完一半路程。
“怎么可能……”他干裂的嘴唇翕動,喉結在染血的領口下滾動,“八路哪來這么多炮彈?既然有這么大的本事,窩在這窮山溝里干啥?”
嗓音嘶啞得像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
“繼續前進!不許停!”下元熊彌的軍刀劈開硝煙,刃上凝著暗紅的水珠。
右耳仍在滲血,整個世界仿佛隔了一層棉絮。
但這并不妨礙他看清――輜重隊的騾馬發狂般拖著彈藥箱沖進黑暗,一個士兵被韁繩纏住腳踝,慘叫著被拖進彈坑;
傷兵們拄著步槍蹣跚前行,身后蜿蜒的血跡轉眼被踩成爛泥。
更遠處,熊谷中佐的炮兵正徒手推拽陷進彈坑的150榴彈炮。十幾個人的手掌在凍土上磨得白骨森森,卻仍抵不過鋼鐵的重量。
又一發炮彈尖嘯著落下,路邊的里程碑炸成霰彈。碎石橫掃而過,隊伍里頓時倒下十幾人。
沒有人停步。
他們只是機械地跨過同伴的軀體,像一群被炮火驅趕的幽靈,在永無止境的煉獄中緩慢蠕動。
炮兵陣地上,胡為民咧開了嘴,牙齒在被火藥熏黑的臉上格外顯眼。
他扶著腰慢慢直起身子,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
連續兩個多小時的高強度炮擊,讓這個鐵打的漢子也有些吃不消了,右臂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著。
“老板,”他拍了拍發熱的炮管,燙得直甩手,“要不要歇一會兒?弟兄們都快累趴下了。”
說著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癱坐在地上的裝填手。
話沒說完,一陣夜風吹來,掀翻了炮位旁堆積如山的空彈箱,叮叮當當滾了一地。
王澤聞頭也不抬:“歇啥?鬼子這會兒肯定比咱們慘十倍。去,讓人把新兵團叫來,他們打炮不行,搬炮彈還是可以的。”
很快,高振華帶著新兵團的小伙子們跑步趕到。這些新兵雖然動作不如老兵嫻熟,但勝在體力充沛。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戰士看著155加農炮巨大的炮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班、班長,這炮彈好粗…”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