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將“殿下”二字咬得極重,眼角余光卻瞥向馬天,“每日辰時入文華殿,由翰林學士親授《春秋》《尚書》等。”
“我要跟著馬叔學醫。”少年聲音清亮,像是在說今天要喝粥般平常。
藥棚西北角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是王觀失手打翻了研藥缽。
呂本愣了好一會兒,轉頭看向馬天道:“馬神醫,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以為朱英年紀小,看不出當中的厲害,但馬天肯定明白。
馬天把朱英往身后拉,動作像母雞護崽,朝著朱標道:“殿下恕罪,這小子野慣了,怕沖撞貴人,還是跟著我吧。”
開什么玩笑?做朱允炆伴讀,靖難時會有好下場?
朱標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卻溫聲道:“是孤唐突了。”
他伸手想摸朱英的發頂,卻在半空停住,轉而整了整自己的玉帶。
……
馬天抱拳:“殿下,那我和朱英去點下燕王府的藥草?”
“有勞先生。”朱標頷首,目光卻黏在朱英背影上。
少年奔跑時左肩微傾的姿勢,與當年雄英在春和殿前撲蝴蝶的模樣一樣。
待馬天帶著朱英走向馬車,藥棚下頓時安靜下來。
呂本望著朱英遠去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
“殿下,老臣曾做過皇長孫的啟蒙先生。”他壓低聲音道,“這朱英的一舉一動,簡直與皇長孫一模一樣。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朱標的目光追隨著朱英的身影,少年正踮腳去夠馬車上的藥箱。
太子輕嘆一聲:“孤也期待,他就是雄英。”
這句話說得極輕,卻像驚雷般在呂本耳中炸響。
“怎么可能?”呂本失聲驚呼,又急忙壓低聲音,“皇長孫不是……不是已經……”
他的胡須劇烈顫抖,官帽下的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一個月前,東宮素白的燈籠,以及那具小小的棺槨。
這一切,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朱標的目光幽幽,微微傾身,低聲道:“朱英這孩子,是馬天在鐘山下撿的。”
這句話像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在呂本心中激起千層浪。
他猛地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藥簍。
“什么?”呂本的聲音都變了調,“殿下是說……”
話到嘴邊卻不敢繼續,人難道還真能死而復生?
朱標望著遠處忙碌的朱英和馬天,眼神復雜難明。
太子的手在袖中緊握成拳,又緩緩松開,最終只是輕聲道:“此事,父皇在查。”
“太子妃知道嗎?”呂本抬眼問。
朱標搖了搖頭:“還未來得及告訴她。”
呂本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波動。
如果朱雄英沒死,那皇長孫就還是他,未來的皇太子也會是他,未來的皇帝也是他。
那呂本的親外孫朱允炆,就沒機會做那至尊之位了。
不行!
這朱英,不能是皇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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