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陽落在后院。
馬天和朱英開始準備晚膳,灶房冒出青白炊煙。
朱英踮腳往鍋里倒水,馬天遞來削好的萵筍,竹鏟與陶甕的碰撞聲里,油已在鐵鍋里滋啦作響。
“火候再催半寸。”馬天單手顛著鐵鍋。
朱英立即往灶膛塞進兩片樺樹皮,火光映得他鼻尖晶亮。
少年熟練地轉動吹火筒,灰燼沾在睫毛上也不曾眨眼。
馬天瞥見少年袖口沾著泥星,順手替他卷起:“讓你揀的紫蘇葉呢?”
“在這!”朱英轉身從青瓷碗里抓起碎葉,忽然又頓住:“馬叔說紫蘇能解表散寒,但性味辛溫,暑天該少放些?”
他仰著臉等夸獎。
“算你記住了。”馬天笑著將煮好的鯽魚湯端離灶臺。
朱英已抱著藥碾挪到檐下,邊碾胡椒邊盯著火候。
忽有穿堂風挾著炭灰撲來,少年想都沒想就扯過蒲扇擋在湯碗前,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暮色漸沉時,榆木方桌已擺上三菜一湯。
朱英非要搶著盛飯,捧著比他臉還大的碗,一勺勺壓得瓷實。
“行了行了。”馬天扶額。
他看著少年踮腳往自己碗里堆菜尖的模樣,伸手揉亂他頭頂發髻:“小管家,你自己也快吃吧。”
晚風拂過,帶著滿院藥香
“馬叔看!”朱英舉著空碗蹦起來,“我吃完啦!”
馬天望著少年跑向井臺打水洗碗的背影,心中暖暖的。
這孩子,真懂事。
暮色四合時,朱英已把曬藥的竹匾收回檐下。
馬天躺在藤椅上看他踮腳關窗,蟬聲不知何時歇了,唯有搗藥聲輕輕叩著夜色,一下,又一下。
……
夜深。
朱英猛地掀開薄衾坐起來,手死死攥住領口,嘴里發出幼獸瀕死般的抽氣聲。
馬天幾乎是滾下竹榻的:“怎的?被蝎子蟄了?”
見少年脖頸繃出青筋,冷汗順著發梢往下滴。
馬天抄起枕邊火折子一晃,青白月光里,朱英瞳孔縮得針尖似的,連唇色都泛著灰。
“棺、棺材,我躺在棺材里。”少年牙關打顫,“有人掀了蓋子。”
馬天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心:“喘氣!”
觸手一片濕涼,驚得他心頭突跳。
朱英抓住他衣袖:“那人把我從棺槨里抱出來,說......說......”
“說甚?”
“說總算找著了”
馬天把少年撈到懷里,這才發覺他后背蝴蝶骨都在打顫。
“你晚飯是不是偷吃了隔夜的糟鵪鶉?”馬天扯過薄毯裹住他,“都餿出幻覺了,別怕,就是個惡夢。”
靠在馬天懷中,朱英也逐漸平靜下來。
馬天笑著安慰:“夢見棺材是升官發財的吉兆,懂不懂?”
“我只要馬叔健康。”朱英仰著小臉。
“老子健康的很。”馬天沒好氣,“你別嚇唬老子就行。”
朱英掙脫出他懷抱,爬上自己的床:“馬叔,你睡吧。”
馬天扶額。
這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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