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三番的偏離,讓元滿月意識到,她與蓮花巷的緣分暫時還不夠。
既然緣分未到,強求也無結果。
她當機立斷放棄了前往蓮花巷的打算,而是環顧四周,計劃找個地方支個算命小攤。
臨走前,元滿月默默記下老者身后的立牌,正打算下樓梯,就看見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匆匆從她身邊走過,快步在張大師的面前坐下:“張大師,你快給我女兒算算,她是不是中了邪?”
短暫的對視,讓元滿月看到了她的未來。
十天后的現在,女人懷里抱著黑白照片,在學校門口啼哭嚎叫,身后有人拉起了橫幅,上面寫著“無良學校,包庇兇手,害我女兒zisha”。
而此刻,女人正對著張大師抹淚:“我老公生病去世得早,公婆又是個死人,我是又當爹又當媽把我歡歡拉扯大,她最心疼我了,讀書刻苦又聽話,可最近半年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打電話都說想退學去打工……”
她接過張鬼谷遞過來的紙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天老爺啊,打工有什么好啊……我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苦,想著累一點把她供出來,將來找個坐辦公室的工作,不用日曬雨淋的多好啊……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
張鬼谷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聽起來確實不對勁。”
他從桌下摸出三枚銅錢,裝模作樣地搖了幾下,然后倒在鋪了黃紙的桌面上。
他“哎呀”一聲:“你來看,下面這個銅錢是你女兒,被上面的銅錢死死壓著不得翻身……不好,你那個前年得癌去世的婆婆,在地府過的苦啊,想把你女兒帶下去做保姆呢!”
女人看了半天沒看出什么門道,自然是大師說什么就信什么,頓時大罵起來:“該死的老虔婆,以前就嫌我歡歡是女娃,不準她讀書,還想賣掉她……大師,求你救救我女兒啊。”
張鬼谷從桌下摸出一個三角黃符:“你拿回去,把符燒成灰,泡水給你女兒喝下,大概半個月后,她就能恢復正常,看在你一片慈母之心,這符我只收你五百元一個。”
說話間,他身體里的功德金光快速往外躥,而女人已經感激得連連道謝。
張鬼谷微微一笑,繼續叮囑她:“你婆婆呀,已經盯上了你閨女,躲過這次只怕還有下次,為了一勞永逸,你先把女兒接回來,好好問清楚,最近是不是有誰欺負她啦?大概率是你婆婆附身在這人身上搞得鬼!”
“如果你女兒還哭著鬧著要退學,你就把人帶過來,給我瞧瞧,讓我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鬼怪在作祟!”
說著,他已經伸出了手,想將自己的五百元錢收進衣兜,可指尖還沒觸碰到鈔票呢,手怎么伸不動了?
哦,原來是有人抓、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愕然抬頭,就看見一個小丫頭片子神情嚴肅地望著他的客人:“你今天必須要見到你的女兒。”
女人茫然地“啊”一聲,下意識拒絕:“可我再過半小時就要上班了,請一次假扣八十呢,還有一個月兩百的全勤,肯定也沒了。”
說著,她下意識看向還捏在自己手里的五張票子,心里泛起一絲肉疼。
她可是糾結了好久,才決定來算這一卦的。
張鬼谷騰出另一只手,試著抽了下女人手里的鈔票,沒抽動。
他做的是長期生意,可不能惡聲惡氣地討錢,只能沒好氣地望著滿月:“你誰啊?我跟你素不相識,你來砸我的場?”
元滿月沒理他,只是對著女人又重復了一遍:“如果你不想失去你女兒,今天晚上必須見到她。”
做母親的,誰能忍旁人這么詛咒自己女兒?女人眉間立刻凝起了怒氣:“你怎么詛咒我女兒!”
元滿月態度堅定:“我從不說謊。”
中年女人見她一身正氣,態度又強硬,還真有些被唬住了。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不,她還是去一趟學校?反正她也有一個多月沒見過女兒了,她確實有點想她……
女人猶豫著,只是心里還是有點舍不得那280元……
張鬼谷一看她的表情,心道不好,這單生意怕是要黃。
果然,中年女人歉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決然地手里的五百元揣回了包里,重新取出一張二十元的票子遞給他:“張大師,符紙我下次再買吧,今天先把卦錢給你。”
說著,她不好意思地別過頭。
女兒在隔壁縣城的私立高中讀書,學校位置又偏,來回路費加起來要五十塊,她空著手去也太不劃算了。
省下來的五百塊,她打算買一只女兒最愛吃的烤鴨,再買一些零食和日用品,一起帶到學校去,女兒看了肯定高興。
張鬼谷心中隱痛,雖然今天賺了很多,但他是個節約的人,很珍惜自己騙到的每一分錢。
他強忍心痛接過,還要故作風輕云淡地安慰對方:“多大點事,你見見你女兒也好,讓她躲著些你婆婆,千萬不要跟對方正面對上了。”
女人的身體果然又害怕得抖了一下,但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到底沒舍得花錢消災:“行,我會提醒她的。”
張鬼谷眼中泛起濃濃的失望,強忍難過目送著顧客下了天橋,沒好氣地對著元滿月翻了一個白眼:“你知不知道,破壞人財運,是要遭報應的!”
元滿月微微一笑:“我只知道,我們道士不取非義之財。”
張鬼谷“嘿”一聲,聲音提高了八度:“你這小姑娘,咋這氣人嘞?我可告訴你,我拿的錢,都是我應得的!哪個找我算命的,不說我算得準?你可別在我這血口噴人!”
他說著,已經斗志昂揚地挽起了袖子,一副準備大吵一架的架勢。
誰知,元滿月只是無聲地笑了一下,眼神平靜如水:“給你提個醒,今天晚飯不要吃最后那道菜。”
張鬼谷一愣,氣勢頓時泄了一半:“啥意思?最后那道菜咋了?”
可短暫發愣的功夫,對方已經轉身離去,只留下他滿腦子疑惑站在原地,自己怕不是碰到個女瘋子吧?
午時將近,元滿月不再耽擱,轉身下了天橋,朝著小么山的方向走去。
跟之前去蓮心巷時不同,此次行程格外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