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川的目光最后落在關政委身上：“政委，政治動員這次不一樣，告訴挑選出來的戰士，任務的性質，可能的下場，自愿原則，絕不強迫。”

關政委沉重地點點頭：“我懂。”

命令一下，整個根據地開始為這個近乎自殺的任務做準備。

特務營的駐地氣氛凝重。老耿站在隊列前，沒有隱瞞，直接把任務性質、可能遇到的危險和幾乎注定的結局說了出來。

“話我就撂這兒。這次去九成九回不來，自愿報名原則，不想去的不丟人，”

隊伍一片寂靜，半晌，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老兵啐了一口：“營長，甭問了，打從跟著副師長從湘江邊出來，俺們就沒怕過死，讓鬼子用咱的廠子造槍炮？老子做鬼也不答應，算俺一個，”

“俺也去，”

“還有我，”

“炸他狗日的，”

戰士們群情激憤，所有人都往前踏了一步。

老耿眼眶一熱，別過頭抹了把臉，開始點名。他選的都是經驗最豐富、心理素質最過硬的老兵，其中好幾個都是當年從湘江邊一路跟著張百川血戰出來的種子。

被選中的，一臉決絕。沒被選中的，滿臉不甘。

趙志成那邊也傳來了消息，通過一個冒險潛伏的同志，搞到了一份戰前兵工廠的簡易布局草圖，以及一個重要情報：兵工廠核心區域由日軍一個新調來的中隊駐守，但外圍部分區域仍有一些未來得及撤離的技術人員，情況復雜，或許有機會混入。

張百川親自檢查了炸藥和裝備，又仔細研究了那張簡陋的草圖，將帶隊的老兵叫到跟前。

“記住，你們的任務不是攻堅，是爆破，潛入，安裝炸藥，引爆，撤離，動作要快，要隱蔽，優先炸毀發電機組、鍋爐房、關鍵機床，不要戀戰，”他盯著每一個戰士的眼睛，“如果……如果實在撤不出來……”

他頓了一下，聲音有些發澀：“……那就盡量多拉幾個鬼子墊背，讓咱們的炸藥，響得更有價值些，”

“副師長放心，”帶隊的老兵，也是特務營的一名排長，外號“鐵錘”，沉聲道，“保證完成任務，就算撂在那兒，也絕不虧本，”

夜色深沉，一支十五人的精悍小隊，背著炸藥包和武器悄無聲息地告別了根據地，向著已然陷落的太原方向潛行而去。

張百川站在山崗上，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一動不動，關政委走到他身邊，遞過一件大衣：“副師長，回去等消息吧。”

張百川沒有接，只是喃喃道，像是在問關政委，又像是在問自己：

“政委，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你說他們能回來嗎？”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