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縣。
田氏祖宅之內。
田儋、田榮、田橫三兄弟相對而坐,沉默如山。
張良的話還在他們耳邊回響。
收拾行囊,準備跟著那位大秦儲君去游歷天下。
他們是齊國王室后裔,是立志要復興故國之人。如今卻要像仆從一樣,跟在最大的敵人身后。
這算什么?
這讓他們看不透那位名為嬴野的儲君,明明知道他們的身份,卻又敢將他們帶在身邊。
“大哥!”田榮先開口了。
“我們真要跟他走?這算怎么回事!難不成咱們籌謀多年的復國大業,就這么算了?”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我們田氏的臉,齊國的臉,都要被丟盡了!”
田儋沒有說話,只是端起早已冰涼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
旁邊的田橫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二哥,事到如今,我們還有選擇嗎?”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兩位兄長。“張良名為‘請’,實為‘令’。我們若是不從,你以為能走出這狄縣?那位殿下既然敢讓我們跟去,就說明他有絕對的把握控制我們。反抗,只是自取其辱。”
“那又如何!”田榮脖子一梗,雙目赤紅。“屈服于暴秦,更是生不如死!要我說,這反倒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壓低了聲音,眼神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他不是要我們跟在身邊嗎?那他身邊必然不會時時刻刻防備森嚴。找個機會,我們兄弟三人聯手,與他同歸于盡!能拉著大秦的儲君墊背,也算對得起我大齊的列祖列宗了!”
這番話讓田橫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田儋直接否決了田榮的想法。
嬴野敢信他們,將他們這三個心腹大患放在眼皮子底下,田儋便不會用ansha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去回應這份信任。
那不僅達不到目的,更會讓他田氏成為天下人的恥辱。
更何況,正如田橫所,如今六國故地那些真正心懷故國的人,想的也早已不是如何殺掉嬴野,而是如何將他生擒。
原因無他,只因這位儲君執政以來,所推行的諸多政令,確實讓天下百姓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減賦稅、修馳道、開民智、推廣新作物……樁樁件件,都打在了最根本的地方。
若是此刻真將他殺了,天下大亂,民心思變,恐怕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們的,就是那些他們本想爭取的百姓。
一個連民心都失去了的復國者,名聲一旦臭了,還談何復興大齊?
“收拾東西吧。”田儋站起身,語氣不容置疑。“我們去會會這位大秦儲君。”
……
半個時辰后,田氏三兄弟懷著復雜的心情,來到了嬴野下榻的驛館。
驛館外,秦軍士卒甲胄鮮明,肅然而立,一股無形的威壓撲面而來。
三人在門外等了片刻,驛館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嬴野一身常服,面帶微笑地走了出來,身后跟著同樣神態輕松的張良與蕭何。他看到田氏三兄弟,仿佛看到幾個許久未見的老友,笑容溫和。
“都準備好了?”
不等三人回答,嬴野便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目光望向東方。
“聽聞瑯琊郡風景極美,又緊鄰大海,海貨滋味想必不錯。正好我們去那里看看,也順便瞧一瞧海邊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