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林墨騎著自行車回到了總廠。他首先來到了周明軒總工那間堆滿圖紙的辦公室。
“周總。”林墨敲敲門。
周明軒見到他,很是高興:“林墨?三分廠開局怎么樣?”
“正在理順。”林墨簡單匯報了人員整合的進展,然后切入正題,“周總,這次來是想請您支援個技術苗子。三分廠的設備我都熟,維修暫時能應付,但長遠需要培養自己人。我想找個踏實肯學的高中畢業生,帶在身邊親自教。”
“自己培養?這個思路好!”周明軒表示贊同,“你看中誰了?”
“聽說技術部檔案室的劉志軍不錯,高中畢業,做事穩重。在檔案室有點埋沒了,不如讓他跟我去三分廠一線學真本事。”這是林墨這段時間專門去了解的,還請教了來討論木工技藝的不少工人,才挑出的的想要的人。
周明軒略一思索便點了頭:“小劉是個踏實孩子,可以。檔案室那邊我去說,沒問題。年輕人是該多鍛煉。”
技術員的事情順利解決,林墨道謝后,又馬不停蹄地來到了聶副廠長的辦公室。到這里林墨就相對輕松了許多,聶副廠長如今在總廠分管后勤,正是林墨需要爭取支持的關鍵人物。
“聶廠長。”林墨來到辦公桌對面的沙發邊上,跟聶副廠長打招呼。
“林墨啊,剛到三分廠,千頭萬緒吧?坐,坐下說。”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起身親自給林墨倒了杯水,“怎么樣,趙鐵柱那邊配合得還行?”
“趙廠長很支持工作。”林墨接過水杯,道了聲謝,沒有過多客套,直接切入主題,“聶廠長,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三分廠運輸車輛的事。后勤要運轉,生產要保障,沒有可靠的運輸工具,材料進不來,成品出不去,寸步難行。”
聶副廠長聞,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露出幾分了然和為難的神色。他坐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嘆了口氣。
“林墨,不瞞你說,這事我也一直在琢磨。可廠里的車輛,是真緊張啊!”他拉開抽屜,拿出一份簡單的車輛登記表,推到林墨面前,“你看看,咱們總廠規模是上去了,可這運輸家底,還是以前那幾個廠子湊起來的,老舊不說,數量也捉襟見肘。”
他指著表格解釋道:“現在跑得最勤、狀態最好的四輛解放卡車,全部劃撥給了一分廠和二分廠。為啥?因為他們專攻外貿訂單,交貨期卡得死,質量要求高,原材料和成品運輸一點耽擱不起。這是廠部會議定下的,優先保障創匯主力。”
“那三分廠和原來各外協廠……”林墨看著表格,眉頭微蹙。
“這就是難處了。”聶副廠長苦笑,“一廠這邊,也就是原來木器一廠的老底子,還有一輛勉強能用的‘東方紅’拖拉機,算是備用車。二廠那邊,枋安手上倒是也有一臺備用的,可那臺‘鐵牛’,年紀比我都大,三天兩頭鬧脾氣,不是今天熄火,就是明天漏油,根本靠不住。現在三分廠整合,原來那些外協廠零敲碎打的運輸力量更是指望不上。”
他頓了頓,看著林墨:“你的想法我明白,想要車。我現在能直接做主的,就是把二廠那臺‘鐵牛’調撥給你們。枋安那邊我去說,他顧全大局,應該沒問題。”
“但一廠那臺‘東方紅’……那是人家一廠的備用家當,雖說用得少,但萬一他們自己生產線有急用呢?要去跟一廠的馬廠長商量,恐怕得費點口舌,人家未必樂意。”
聶副廠長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至于說申請新的卡車,或者從一、二分廠調配正在用的卡車過來……林墨,不是我潑冷水,這得拿到廠部會議上討論。現在一、二分廠任務壓得那么重,王廠長和李副廠長怎么可能同意把他們的主力運輸車抽走?這條路,走不通。”
林墨安靜地聽完,臉上并沒有露出失望或焦急的神色。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掃過那份車輛登記表,最終停留在表格最下方一個不起眼的備注欄。
“聶廠長,”林墨抬起頭,眼神清亮,“新的卡車,或者正在用的主力車,我從來沒想過。那不符合實際,也影響兄弟單位的生產。”
他手指點向備注欄:“廠里車棚,是不是還停著一臺徹底趴窩的舊解放?還有,您剛才說,二廠那臺備用‘鐵牛’毛病很多?”
聶副廠長愣了一下,點點頭:“是有臺老解放,趴窩快半年了,廠里維修班的老師傅們看過,說是發動機和傳動系統問題太復雜,零件也不好找,一直沒修好,就當廢鐵扔在那兒了。二廠那臺‘鐵牛’也是老毛病不斷……你的意思是?”
“我的請求很簡單,”林墨語氣平靜而肯定,“不需要廠里額外撥新車,也不需要動一、二分廠正在用的車。我只要那臺趴窩的舊解放卡車,以及二廠那臺備用‘鐵牛’拖拉機。請廠里正式調撥給我們三分廠。”
“我們自己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讓它們‘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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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聶副廠長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林墨,那臺解放可是大問題,汽車維修班都束手無策!還有那‘鐵牛’,小毛病不斷,修起來也費勁!你們三分廠剛成立,哪有懂這個的技術力量?就算有,零件、工具都是難題!”
“技術力量和零件工具,我來想辦法。”林墨語氣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聶廠長,您只需要幫我爭取到這兩臺‘廢鐵’的正式調撥手續,并且協調好二廠陳師傅那邊,別讓我們去拉‘鐵牛’的時候遇到阻礙就行。剩下的,交給我。”
看著林墨沉著自信的眼神,聶副廠長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在龍成廠那個面對困難總是能想出辦法的年輕人。他深知林墨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既然敢這么說,必然有所倚仗。
“好!”聶副廠長一拍桌子,下了決心,“如果只是要這兩臺‘趴窩’和‘病號’,那沒問題!調撥手續我親自去辦,陳枋安那邊我也去打招呼,保證暢通無阻!不過林墨,丑話說在前頭,這兩輛車調過去后全靠你們自己折騰。要是真能弄好,那可是給廠里解決大難題了!”
“謝謝您的支持!”林墨站起身,鄭重地說道,“問題我們自己克服。只要車能跑起來,三分廠的生產后勤,就有了自己的腿。”
離開聶副廠長辦公室,林墨沒有耽擱,立刻回到了三分廠。他找來師兄王小柱,吩咐他準備接收車輛的相關事宜,并騰出合適的停放和維修場地。
第二天,聶副廠長的效率很高,調撥申請在廠部走了一圈。正如他所料,王廠長聽說林墨不要新車不要好車,只要兩臺“廢鐵”,大感意外之余,也頗為欣賞這種態度,當即爽快批準。
李長海副廠長雖然對林墨去三分廠有些自己的算盤,但這種事關“廢品利用”又不涉及核心資源分配的小事,他自然樂得做順水人情,也表示同意。
手續齊全,林墨拿著批條,先順利地從二廠將那頭“病鐵牛”牽了回來。陳枋安廠長果然很給面子,還特意派了個熟悉這拖拉機毛病的老師傅跟過來,簡單交代了一下常見故障點。
接下來,就是那臺真正的“硬骨頭”——在總廠車棚角落里沉睡了半年的舊解放卡車。
手續恩替解決后,林墨騎著自行車,再次來到了水木大學那棟略顯偏僻的汽車樓。這里依舊冷清,但是樓里還能隱約聽到一些討論聲和金屬敲擊聲。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二樓一間辦公室前,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