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陳枋安賦予的全權主導重任,林墨心中并無太多忐忑,反而有種魚兒歸入大海般的從容。前世作為頂尖家裝設計師,他對全球家具設計未來幾十年的流行脈絡、人體工學發展、材料應用趨勢乃至消費者的心理變遷,都如同掌上觀紋般清晰。陳枋安這套在當下堪稱新潮的設計,在他眼中,就如同一個擁有良好骨架但尚未完全舒展的璞玉,優化提升的空間巨大。
他沒有急于動筆繪制新圖,而是采用了前世早已融入骨髓的專業設計習慣——系統性拆解與重構,他需要詳細了解陳枋安這套設計的細節,并根據這套設計邏輯,合理地延伸出預計能夠在這個時代吸引更多西方人眼球的設計方案。
這也是規避以后的被問及設計來源的風險。
專項組辦公室的墻壁,很快被林墨重新布置。一側懸掛著陳枋安原版的整套家具的詳細圖紙;另一側則被林墨劃分出幾個清晰的區域:結構分析區、功能體驗區、材料工藝區、用戶反饋區。
他召集陳枋安的兩個徒弟——王工和李工,開始了一項在他們看來有些“奇怪”的工作。
“王工,李工,辛苦你們。”林墨指著客廳沙發的圖紙,“麻煩你們,不要看任何設計說明,純粹從結構工程師的角度,把這張沙發椅的所有承重梁、支撐點、連接節點,以及力的傳遞路徑,用不同顏色的筆,清晰地標注出來。
越細越好,包括每個榫卯的受力方向。”
接著,他又指向餐廳的餐桌椅:“同樣,分析這張餐桌的腿部支撐結構、面板的受力分布,以及餐椅靠背與座面的連接點應力情況。”
王工和李工面面相覷。他們習慣了按圖施工或者根據師父要求局部修改,這種完全拋開“設計”的逆向拆解,還是第一次遇到。雖然不理解林墨的用意,但師父嚴令他們全力配合,兩人還是認真地拿起尺規和彩筆,伏在巨大的圖紙上,開始了細致的結構標注。
與此同時,林墨自己則站在功能體驗區。他拿著廣交會收集的客戶試坐反饋記錄,結合自己前世對人體工學的深刻理解,開始在原設計圖上標注,
每一個標注都精準而具體,那是前世他親身經歷了無數次試用得出的經驗帶來的感覺。
用戶反饋區則貼滿了從廣交會帶回的、部分發貨后不同國家客商反饋的問題,以及林墨根據后世市場經驗推斷的潛在需求。
幾天后,當王工和李工完成了結構標注,看著被各種顏色線條覆蓋、如同精密解剖圖般的原設計圖時,他們驚訝地發現,一些在原始設計中未被充分重視或存在微小隱患的應力點和連接部位,清晰地暴露了出來!同時如何在延伸改進方案中解決這些問題的思路也被標注上去。
林墨點點頭,指著自己標注的功能痛點、材料工藝選項和用戶需求:“現在,我們把結構骨架的‘筋骨’、功能使用的‘血肉’、材料工藝的‘皮膚’以及市場反饋的‘聲音’,全部擺在眼前了。優化,就不再是憑空想象或者小修小補,而是有的放矢的系統性升級!”
他拿起筆,在全新的圖紙上開始勾勒。他的動作流暢而自信,沒有絲毫猶豫。
林墨的優化,并非天馬行空的顛覆,而是建立在深刻理解原設計精髓基礎上的精準“微創手術”和功能強化。每一個改動都對應著墻上的分析依據,既提升了舒適度、實用性和可靠性,又最大程度保留了原設計的風格和可生產性。
王工和李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林墨展現出的這種系統化、數據化、基于多重維度分析的設計方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他們第一次意識到,設計不僅僅是畫漂亮的圖,更是一門融合了力學、人體科學、材料學和市場洞察的綜合學問!
雖然他們還不能完全理解林墨每一個決策背后的深層邏輯,但看著那有理有據、清晰流暢的優化方案,心中已然生出了強烈自信,配合起來也更加積極主動,不再僅僅是機械地執行命令。
就在林墨沉浸于優化設計,王工李工努力消化吸收新知識時,辦公室的門被不客氣地推開了。蘇建新背著手,踱著方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視察般的優越感。
“喲,陳副主任不在?你們這是…忙什么呢?”蘇建新目光掃過墻上那些被標注得密密麻麻的原設計圖和結構分析圖,又瞥了一眼林墨桌上攤開的新優化草圖,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他認為還是在找思路的階段。
他的目光=落在正伏案繪制細節圖的林墨身上,語氣帶著夸張的驚訝:“咦?這不是林質檢組長嗎?怎么?陳副主任這里人手緊缺到需要借調質檢員來畫圖了?這可真是…大材小用啊!哦不,是專業不對口吧?”他特意把“質檢員”三個字咬得很重。
王工和李工臉上露出憤懣之色,但礙于蘇建新的身份,敢怒不敢。
林墨抬起頭,平靜地看了蘇建新一眼,手上繪圖的動作并未停下:“蘇設計師,這里是春季訂單優化專項組辦公室。我們正在按計劃推進陳主任交代的工作。您有什么事嗎?”